魏特琳日記1937年(一)(5)
警報解除后,在我們回宿舍的途中,看著皎潔的月光,我想,這一時刻本應用來欣賞大自然的美,而不應用在破壞和屠殺上。東院的6名教師把他們的床搬到了中央樓,這樣,警報響起時就可以利用那裡的地下室。
整個上午沒有飛機來訪,但在下午6時,我正要在東院吃晚飯,警報凄厲地響了起來,我們立刻帶上食物去了中央樓,每人帶著自己的一碗米飯和筷子。一開始,似乎一切都結束了,沒有飛機的聲音。但接著突然一聲巨響,震耳欲聾,大家都跑進地下室。清涼山上的高射炮響了起來,就連我們堅固的建築也在顫抖。城市的東北部似乎著了火。
警報解除后,我們聚在一起,開了一個小小的冰淇淋晚會,凱瑟琳和我準備這個晚會,是為了給與我們在一起的學生和程夫人即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舍監兼非常委員會成員程瑞芳。的4個孫子一個驚喜。月光下我們愉快地一道做著遊戲,孩子們忘記了恐懼。
陳美玉(1920)突然風塵僕僕地來到校園,大家都很激動。她說,中央大學女生宿舍倒塌時,她正在那裡。很明顯,日本飛機的轟炸目標是中央大學圖書館、禮堂和科學樓,一枚炸彈落在圖書館的後面,震碎了所有窗戶的玻璃;另一枚落在禮堂的後面,炸壞了禮堂的后牆;還有一枚炸毀了化學實驗室,但沒有擊中科學樓。當時美玉的弟弟也在那裡,但他倆都幸免於難。美玉的僥倖逃脫簡直是一個奇迹,她躲在一個臉盆架的下面,這使倒下的牆沒有砸到她。美玉認為校園裡有間諜,他們用手電筒給日機指示轟炸目標。在轟炸的時候,好幾所政府大學的校長正在圖書館的地下室里召開一個重要會議,但幸運的是沒有人受傷。
晚上9時。美玉還沒有講完,警報又響了起來,我們都匆忙去了各自的防空洞,這次,凱瑟琳、我與學生們一起去了600號宿舍樓走廊的防空壕。警報一解除,我就去了實驗學校。後來我們聽說,在中央大學遭到轟炸的同時,軍隊的培訓學校也遭到了轟炸。那裡也有不少人被炸死。
8月20日,星期五早上4時~6時。我剛去了鼓樓教堂,早上5時,基督教女子學校的校長陳道森(音譯)的遺體從教堂被送到墓地。他是安娜·陳的哥哥,於星期三在大學醫院即金陵大學醫院,或稱鼓樓醫院。去世,留下了母親、妻子和7個孩子,這是一個非常悲傷的葬禮。他的家人原已撤到上海,因為他們父親生病,又返回了南京,由於擔心飛機轟炸,只有兩名年齡較大的兒子、兩名牧師和一名朋友陪同靈柩前往基督教墓地。
上午9時~10時。警報又響了起來。我們都去了防空壕。我們現在準備了對付毒氣的藥品,這些藥品由每個負責防空壕的隊長保管。每個人還有一個防毒面具。我的防毒面具是去年勞倫斯·瑟斯頓(LaurenceThurston)即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第一任校長德本康夫人。夫人離開南京前給我的,我隨身帶在我的包里。警報解除后,我們召集了許多工人,把小教堂里的鋼琴和校友送的屏風搬到位於樓下的北畫室,我們認為,多一層水泥板可能更安全些。
上午11時~12時。吳博士、程夫人和我討論了有關借用我們校舍的問題,例如,氣象台的二十多名工作人員要借用我們的誦經廳,他們不僅想把他們的辦公室搬來,而且希望在這裡吃、住。
討論的結果是同意他們的要求,但他們必須自帶食物,因為程夫人手頭沒有多少大米了。第二個要求來自教育部,他們想把一個辦公室以及一些高級官員遷過來。但問題是如果高級官員過來,校園裡勢必有許多小汽車,這將引起人們的注意——現在周圍間諜很多,從而危及到校園的安全。我們決定,如果他們願意使用位於校園外的男教師宿舍,我們就讓男教師搬到校園來,把騰空的房屋借給他們。後來他們發現在我們附近有一些高射炮,於是決定不來了。
晚上8時~9時。我們學校的4個防空洞及2個地下室各有1名隊長,今晚我們召集他們開會。我們教他們如何使用防毒藥品和如何製作防毒面具。我們還分配了防空洞和地下室,明天張榜公布,這樣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確切位置。
開完會,我走回實驗學校。月光下,樹枝搖曳,花兒婆娑,美不勝收。此時此刻,我更加深刻地意識到,上帝對他的子民的關愛,以及由於我們——個人與國家的貪婪、傲慢和自私,上帝不得不承受那個永恆的十字架。骷髏地的罪惡古耶路撒冷附近的一個骷髏小山,即耶穌被釘死於十字架之處。作者在這裡泛指一切罪惡。不是2000年前才有的,我們現在這個世界一直存在著這種罪惡,需要多久我們才擁有一個大同世界?晚上10時30分。我多麼希望今夜能夠寧靜地度過,特別是為了孩子們,因為他們無法理解所發生的一切。
8月21日,星期六凌晨4時30分~6時30分。我們又一次被警報聲驚醒,我們又一次起床、穿衣、跑進防空洞。
幸運的是飛機沒有飛臨城市的上空,也許在城外遭到了中國飛機的攔截。
早上7時~7時30分。儘管做早祈禱的人數不多,然而氣氛卻很虔誠、良好。我還沒有聽見一位中國基督徒祈禱上帝嚴懲日本,並使中國獲勝。7月末,在天津事件即七七事變后,日本在華北進行的一系列侵略行動。最嚴重的時候,許多中國基督徒怒火滿膛,但現在這一切都轉變為對國家罪惡的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