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特琳日記1937年(一)(6)
上午8時30分~9時。我們又進了防空洞,途中遇見了吳博士,她正匆匆地去自己的辦公室。
我們都不喜歡這種頻繁的打擾。警報解除后,我發現圖書管理員吳小姐在指導學生如何裁剪防毒面具,裁好后將送給負責各個防空洞的隊長們。
肖松即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教師張肖松。和品芝即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教師陳品芝。從下關回來了,幾天前他們曾去買過船票,但他們說必須等到星期一才有船。很顯然,所有去上游的船都很擁擠,必須提前好幾天買票。
下午4時。約八名燕京大學醫學院的學生來看我,我們談論了去北平的事宜。北平燕京大學醫學院通過美國大使館給我發來一份電報,要他們的學生返回。我的感覺是,如果學校說返回沒問題的話,那麼對他們來說,回程應該是安全的,特別是將會有人在天津迎接他們。
下午1時30分。我上街購物。街上不像以前那樣擁擠,我們有理由相信數以萬計的人已離開了這座城市。許多商店已關了門。我去了兩家印度商店看看能否買到洗滌用品,但這兩家商店都關了門。卡什雜貨店也準備關門了,經理姚先生說他在農村租了一間房子,他的大部分貨物都存到那裡去了,他已把他的家人送到寧波。因為沒有生意,電影院、書店和精品店都關了門。
下午6時15分~7時30分。我在回家的路上,警報響了起來,我匆忙回家,躲進防空洞。我能不能洗頭或洗澡?人們現在永遠也不知道警報何時會突然響起來,從而打擾人們所做的事。
實際上,近來你要是能從頭到尾做完一件事的話,會感到很自豪的。現在我已經養成了一種習慣,在上床前把防空洞里所需要的「裝備」準備好,這樣警報一響我就能立刻拿到。這些東西有深色衣服、鞋子、紗布、驅趕蚊子的扇子、防毒面具等。
8月22日,星期天多麼安寧的一夜。昨夜警報一次也沒響。我一覺睡到早上7時,好像吃了安眠藥一樣。自第一次遭到空襲以來剛剛過了一周,但感覺真像是過了幾年。
上午10時~11時。我去了鼓樓教堂,那裡有不少聽眾,人人神情嚴肅,因為近來人們的生活沉重而悲慘。我很想念陳博士,他對教堂很有幫助。
晚上7時~8時。這次空襲好像是針對清涼山上以及附近的高射炮的。有時飛機好像就在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上空。
又是一個月光皎潔的夜晚,在月光下,程夫人的孫子們、一些學生、凱瑟琳和我在校園裡散步。我很喜歡程夫人的第四個孫子小國玉(音譯)。
晚上8時。巴克打來電話說,美國大使館希望所有的婦女和沒有特別任務的男子做好撤退的準備。美國大使館非常善解人意,他們的決定並不強加於人。當然,我認為他們是對的,他們想讓所有能走的人都撤走,因為沒有人能夠預料到將會發生什麼事。
8月23日,星期一半夜12時45分~凌晨2時。在此期間,我們又開始了防空洞的生活。人們很快適應了新情況,而且動作也很麻利。同我在一個防空洞的花匠和女勤雜工們帶來了扇子,甚至還帶來了蚊香。
我們用了不到10分鐘的時間起床、穿衣、關門、上鎖,並來到防空洞。現在我們甚至還能聽到幾句玩笑話和一點笑聲。今天早上,當我們到防空洞的時候,我問隊長王花匠在哪裡,負責人(隊長)說:「他在陰溝門口這位隊長將既潮濕、蚊子又多的防空洞比做「陰溝」。。」我們的看門狗總是跟著我們去防空洞,然後趴在防空洞的頂上。我不知道它怎樣評價我們。
今天上午,程夫人、F·陳和我制定了在南京一旦不安全的情況下,如何安置學生、工人和教師家屬的措施——到目前為止我們這裡還是安全的。我們決定將盡一切可能保護生命,但是,人們不能因為擔心城裡可能會有搶劫,而把整箱值錢的東西和其他家庭用品帶進來,這樣校園就可能會成為搶劫的目標。
今天中午1時10分的《晚間信箱》節目說,一枚炸彈落在上海的先施百貨公司,可能有許多人被炸死或炸傷。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傷亡人數以及是誰投的炸彈等詳情。有消息說,南通的基督教醫院和女子學校也被炸毀,但我不相信這個消息,因為它們都位於市郊,遠離政治和軍事機構。
下午4時30分,凱瑟琳和我去了美國大使館,使館的工作人員在夜以繼日地工作著。帕克斯頓(Paxton)先生說,如果他再工作半個小時,那麼,他就是連續工作24小時沒有合眼了。
街上正在建造更多的防空壕,局勢似乎越來越緊張。一天似乎也變得很長,我已完全忘記了日期,現在時間似乎是以空襲來計算的。南京的「新生活運動委員會」搬到了我們的鄰里中心,該組織原來在機場附近,那裡是個特別危險的地方。
晚上9時30分。今晚到現在還沒有空襲,願今夜平安。危機時刻人們的價值觀變化得很快,外表變化也很大。何時開學這樣一個重要的問題已變得不那麼重要了,如果目前的局勢持續下去的話,再過幾星期,不會有大學在南京開學了。
8月24日,星期二12時~1時15分。我們又去了防空洞。很明顯,飛機被攔截在城外,對此我們非常感激。通過美國大使館的善意幫助,我們給燕京大學醫學院發了一份電報,通知他們6名學生在30日將動身去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