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皇子
謝芳華去林婕妤的院子看了一眼,吩咐人打掃一下院落,又吩咐人將林婕妤安葬了,最後才離開了林婕妤的院子。
林婕妤走得很安靜,除了脖子上有點被繩子勒的痕迹之外,整個人看上去和從前並無兩樣。
回到錦華殿的路上,竟然遇見了秋容。秋容懷中抱著一個孩子,看見謝芳華,連忙小跑過去:「德妃娘娘。」
淑妃已經死了,皇帝對這個孩子不聞不問,因為他知道,現在這皇宮之中已經沒有誰能夠害這個孩子了。
不,有人可以。
謝德妃就可以。不過皇帝知道,謝芳華不會害這個孩子,相反的,她會對這個孩子好好的,她會好好地保護這個孩子。
所以從這個孩子出生到現在,皇帝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做。
秋容沒了主子,從前因為有王淑妃,她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想要獨自照顧這個孩子是不可能的,她只能來求助謝德妃。
謝芳華看見秋容,目光投向那個孩子:「淑妃姐姐的孩子?」
她下意識地問了一聲。
「是,是的。」秋容凍成冰人,將保暖的衣服都罩在了皇子的身上,「德妃娘娘幫幫奴婢和大皇子吧!」
謝德妃與淑妃娘娘的關係向來很好,秋容覺得謝德妃會答應自己的。
謝芳華當然會答應,她淺淺一笑,從秋容懷中接過那孩子,只是她沒有抱過孩子,姿勢有些不對,秋容便來提示她:「德妃娘娘,這隻手要放在這裡,不然皇子會不舒服的。」
秋容想不到喻家的事情過去,謝昭儀竟成了德妃,但是對於秋容來說也不算壞事。
舊主子不在了,她就要照顧好小主子,至於謝德妃,便是她的新主子。
好在淑妃娘娘之前與德妃娘娘關係好,德妃娘娘的條件很好,一定能夠替淑妃娘娘照顧好小皇子。
思及此,秋容鬆了口氣。
這些天她想過來找謝德妃,甚至想了許多的話想要德妃幫她一起照顧孩子,不過秋容沒有想到,謝芳華很爽快的答應了。
「這孩子以後就跟著我吧!」謝芳華開口說道,「秋容若是不棄,就與清芝一道在我身邊做事。只要你像對淑妃姐姐一樣對我好,我便不會虧了你。」
秋容不奢求謝德妃對她怎麼怎麼好,只要淑妃娘娘的皇子能夠平安長大就好。
意外的驚喜。
秋容欣然接受,連連表明自己的忠心,隨後跟著謝芳華一起回了錦華殿。
夜色將近,天邊灰濛濛的,似乎看見了雲霧中的一線殘月。
風吹來,有涼意穿過整個身子。
謝烯然忍不住打了個顫。
他一個人靠在謝老丞相的棺前,一語不發。
屋子內沒有點燈,如果不注意看,不會發現屋子內有兩個人,一個是謝烯然,另一個自然是陳知梔。
下午的時候劉燁和慕容瑾來過一次,不過當時謝烯然不知道怎麼了,突然變得瘋狂,連陳知梔都攔不住他,好在慕容瑾及時將謝烯然打暈,將他安置在了房間。
謝烯然醒來之後便平靜下來了,慕容瑾見他這般失魂落魄的,便叫上劉燁、陳伯忠和謝氏一道回去,只留了陳知梔照顧著謝烯然。
謝烯然從醒來到現在,一句話都沒有說。
陳知梔見他不說話,自己也不開口。
「知梔。」謝烯然的喉嚨里似乎有什麼東西,聲音沙啞低沉,聽不太清楚,「你回去吧。」
語氣聽著還有些虛弱,和素日里溫暖的嗓音簡直不像是從同一個人嘴裡說出的。
陳知梔擔心謝烯然,怎麼可能回去?她的腿跪的有些麻木了,不能說是麻木了,完全就是沒有知覺了,她動了一步就覺得腿碎了一般。
「我陪你。」她乾脆就不動了,只堅定說道。
「你還會下棋嗎?」謝烯然趕不走陳知梔,只好如是問。
陳知梔不擅長下棋,但是謝烯然這麼問了,她也不願意讓對方失望,微微點點頭,便道:「還記得一點點。你想下棋嗎?」
小時候爺爺常常教他們幾個孩子下棋,爺爺說下棋是一種愜意的事情,不過當時謝烯然哪兒會認真地跟著爺爺學下棋?
大一點的之後,謝烯然和陳知梔發現許多家的孩子都會下棋,而且技術都不賴,不過起步點晚了太多,想補也補不回來了。
所以每次謝烯然只能和陳知梔下棋,畢竟他二人的技術都差不多,謝烯然甚至還要比陳知梔好一點。
「嗯。」思及此,謝烯然輕輕地應了聲。
陳知梔扶著柱子站起身來,腿腳發麻,但還是出門去找棋了。
大廳的門本來就是開著的,冷颼颼,謝烯然也不讓她關門,說是要讓自己保持清醒,所以出來之後,陳知梔也沒有感覺到有多冷。
她理了理黑衣,去了謝老丞相的屋子,果然翻出許多棋盒,她選了比較新的,害怕選了舊的棋子,會讓謝烯然想起往事。
一路走來被風吹,整個人似乎成了冰塊。
陳知梔的臉越來越癢,有時候連帶身上也會癢,甚至有些地方被抓出了黃水兒,味道難聞極了。
她進屋之前還伸手抓了抓後背,然後才進去。
謝烯然執白子,陳知梔執黑子。
「爺爺。」謝烯然一邊看著棋盤走了第三步棋,一邊勉強笑道,「小時候您總是想把所有的本領都教給我們,可是我和知梔總是置之不理。爺爺放心吧,烯然以後會把棋下好的。」
陳知梔聽著謝烯然說話,默默地走了第四顆子,然後也道:「外公,我會照顧好謝烯然的。」
從前謝烯然總會打趣她,就像現在陳知梔說了這句話之後,謝烯然竟也笑著說了:「爺爺別聽她胡說,日後還得我來照顧知梔。」
陳知梔微微垂眸,嘴角卻是勾起淺淺的弧度。
她同謝烯然說這些,不知道外公在天之靈能不能聽見。
「瑾哥說,明日就大殮,讓外公安生地去了。」陳知梔忽然提了這麼一句。
瑾哥回去之前還一直在提醒她,一定要將這件事情告訴謝烯然。免得謝老丞相的身體僵硬腐壞。
陳知梔害怕謝烯然不能接受,於是一直沒有提,現在見謝烯然能夠說幾句話了,便隨口說了。
沒想到謝烯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燒七的日子,知梔可以陪著我嗎?」
人死後,家屬要隔七天就去墓地看望、燒紙錢,一共七次,四十九天。
謝烯然不這麼問,陳知梔也會答應的,她點了點頭:「我會陪著你。」
第二天早晨,謝烯然默默地看著別人將謝老丞相的棺材蓋給釘上了,然後將棺抬到另一個放了許多金銀珠寶的棺中,聽說這些金銀珠寶,是給去了的人當錢在地下用的。
謝烯然還往裡面放了一盒棋,那是謝老丞相生前最喜歡的一套棋。
謝烯然執著「引魂幡」,身後跟著許多人,十六個人抬著謝老丞相的棺,後面還有人在吹吹打打,撒著紙錢。
陳知梔跟在後面,身邊時慕容瑾,前面還有謝氏和陳伯忠。
黑白,黑白色。
東郊城外,迎來這麼一大群人。
在這群人的前面是一處空曠的地,因為之前下了雪又融了雪的緣故,地面有些潮濕,雜草有些多,但是並不密集。
冷風拂過,連草都感受到了陣陣寒意,蜷曲成一團,稍稍傾斜,與旁邊的草依偎在一起。
前面忽然出現了一個穿著大紅色布衣的男子,定眼一看,竟然是離影。
離影自從完成了喻尚書交給他的任務,得知喻家滅亡的消息之後,便苟活了一段時間。
為何要活?他不僅要殺了謝老丞相,還要殺了陳知梔替尚書大人報仇。
離影不笨,他知道尚書大人的死與那德妃謝芳華有關,而謝芳華又是陳知梔的親姐姐,他還要讓謝芳華嘗一嘗親人離世的痛苦。
謝老丞相也是謝德妃的親人,可是那女子似乎是個沒事兒人一樣,來丞相府的時候面無表情。
離影都看見了。
聽說謝德妃很在意陳知梔這個妹妹,甚至因為妹妹的與平樂公主、傅思誼鬧矛盾的時候與喻才人爭論,既然如此,那麼他離影便要殺了陳知梔,看看那謝德妃到底會不會絕望!
「什麼人?」慕容瑾一看見前面出現一個紅衣男子,飛速衝來,站在了謝烯然的前面。
離影大紅色的衣裳與這隊人格格不入,謝烯然看了氣惱不已。
稍微近一點,慕容瑾便確定了來者何人。
是喻尚書的人?
慕容瑾當時去黑市遇見過這個人,雖然只看見過離影的眼睛,但是對比現在此人暴戾的眼神,熟悉極了。
一定是喻尚書的人。
看他這副模樣,難道謝老丞相就是這個人殺的?
是了,此人武功深不可測,慕容瑾當時也告訴皇帝說他們倆的武功不相上下,沒有想到,他們居然還能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