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七十四章
皇帝微愕,這才知道魏紫吾中的是什麼毒。太后也怔了一瞬,她隨即明白了太子要說什麼。
太子道:「魏紫吾既是在宮中參宴受到算計,便是宮裡的疏漏,應當由我們負責。且兒臣又因此冒犯於她,故請皇祖母、父皇為兒臣與魏紫吾賜婚。」
太子一口氣說完,皇帝聞言著實震驚,對方說什麼?太后心中卻十分複雜,她沒想到太子會藉此機會向她和皇帝提出賜婚。
房間里靜如止水,連空氣也似凝住。太后和皇帝都盯著太子打量。
顧見邃面容平靜,不見對方的語調多重,目光也淡淡的,卻是叫人覺得他這話透著一股勢在必得。
皇帝心裡卻躥出了火,慢慢道:「從小教你的東西,都白學了?不過一個女人,值得你這般費盡心思討要?」
皇子的教育乃國之根本,影響社稷昌盛,尤其是太子,承載本朝氣數,國祚延綿,其教育更是受重視。顧見邃四歲受封儲君,自幼有別於其他兄弟,學的東西也有差異。帝王心術的掌握,重要過文武才華。
皇帝的怒意似是忍耐甚久,爆發出來的聲也分外陰沉:「依朕看,不是那魏紫吾被人下了葯,是魏紫吾給你下了葯!不過一個女人罷了,便讓你理智全無,連時局也忘記。魏嶢若是做了國丈,那還了得?桀驁難馴,居功自傲,他女兒再把你吃住,這天下是不是得改姓魏?」
太子一張俊臉面無表情,眼睫低垂,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知道皇帝不是真要他回答,便沉默著。
皇帝繼續斥道:「這般的兒女情多風雲氣少,哪裡有儲君的樣子。她在宮中遭算計,補償她金銀財帛即可!你幸過了,那便賜給你做側妃。」
太後面上有陰鬱一閃而過。皇帝還要說什麼,她已道:「好了!皇帝也太不信任自己的兒子,太子的能力如何,你還不清楚?先帝又是如何教導你的。帝者以天下為家,如何容不下一個魏嶢?魏嶢脾性的確沒有文臣溫馴,但若非如此,他又豈能打得下遼西?」
太后略停又道:「對魏嶢,皇帝也的確可換個手段降伏。至於魏紫吾,你也知道那不過是個小姑娘罷了,你還怕太子壓制不住?她若真翻起什麼風浪,太子要對付她,自有手段。」
太后這些年的做派如和風細雨,陡然厲顏訓話,叫皇帝沉默下來,身上威勢亦如遇水的火般熄滅。他慢慢道:「那母后之意?」
太后道:「太子肯擔當,是件好事。可暫定魏紫吾為太子妃人選。」
「可母后,魏嶢此人……這是養虎為患!他將兵權攥得過緊,已超出他的臣子本分。」
太后道:「哀家還未說完,命禮部朱通向魏嶢去書一封,便說有意立魏紫吾為太子妃,看看魏嶢怎麼說。若他膽敢回信抗旨,咱們再另說。」
皇帝與太后之間,歷來是太后佔上風,皇帝最終道:「可魏紫吾之前是老二的未婚妻。」
「不過是口頭約定,貴妃這不是早就棄她而另擇人選么?」
皇帝終於不再說話。卻是道:「母后,兒中午喝多了,先去暖閣歇一陣,等這下毒之人查出來,您再告知兒便是。」
太後知道皇帝心中對她不滿,點頭:「去吧。」
「皇祖母,您歷來對我是最好的。」太子笑道。他得到太后支持,心情甚佳,與皇帝在時判若兩人。
太后看看他,難得對太子沒有露出笑容,而是問道:「你把人家小姑娘怎麼了?真的已經……」她之所以應承下來,便是因為如此。如果太子碰過魏紫吾,她定然是不允對方再嫁他人,萬一已經懷上她的曾孫了呢?
太子想想,對著太后自是說實話:「這倒還沒有,就是抱了抱。」
太后還要再問,已有宮人進來道:「皇後娘娘和岐王殿下求見……」
太子聽到稟報,估摸著他若在場,皇後有些話怕是沒臉說。為了讓皇后更無拘地陳情自述,他便避去西面的小書房。
一起來的還有薛從悠。不過是身份未夠,內侍省下她的名字未報。
走到慈頤宮正殿外,薛從悠心裡越發慌亂,她一直覺得太后看著慈和,那目光卻彷彿利刃般銳利,叫她懼怕。
薛從悠便扯個謊說:「姑姑,我想去趟凈室。」
皇后道:「去罷,快回來。」
薛從悠點點頭,沿著廊下往東去了。
薛皇後進殿後躊躇片刻,道:「母后,兒媳今日來,是想向母后請罪。」皇后很清楚,這後宮里的事都是可大可小,根本就是看誰更受皇帝和太后的偏愛袒護罷了。
太后只道一個字:「哦?」薛皇后之所以被立為繼皇后,部分原因是她足夠聽太后和皇帝的話,有兒子,娘家強,是打擊魏貴妃最好的人選。但她本人其實並沒有特別過人之處。
皇后便說出向魏紫吾下藥之事,她看著太后越來越冷的面容,哭道:「不過,母后,是魏紫吾先給悠悠喂這等葯,臣妾心疼侄女,才想著給她一個教訓。臣妾當真不是故意害人,臣妾也是一時糊塗,求母后寬恕臣妾!」
顧見毓倒未想到還有這一出,面色乍變,看向皇后。魏紫吾先給薛從悠下媚葯?呵……
太后輕嘆:「是么?那為何哀家倒是聽一個景儀宮的內侍招認,他奉你那好侄女的命令,打暈你派去給老大傳話的宮人?薛從悠在謀划些什麼?不如讓她自己過來說個清楚。」
那名宮人既為薛從悠所用,自然是薛家布在景儀宮的暗樁。皇后愣了愣,不明白薛從悠為何要如此做。
皇後點頭:「悠悠一會兒便來。」
卻說往東而去的薛從悠挪著腳步,心中一片哀涼,她從未將自己置於過這般被動的局面。
「怎麼哭了?」突有一道聲音問她。
是皇帝!薛從悠這才知自己竟無意識地湧出眼淚。她忙參拜道:「從悠見過皇上。可能是因我有些想家了。皇上……為何在此?」
皇帝沒答他為何在此,只笑了笑,道:「想家想成這樣?悠悠真是個小姑娘,以後嫁進婆家可怎麼辦?」
皇帝叫她悠悠?還帶著點調笑口吻說她的婆家,這語氣態度……薛從悠心下百味雜陳。她此刻已不抱著任何僥倖,她覺得自己背叛皇后,有意算計皇帝和魏紫吾的事,遲早要被知道的。看看顧見毓對她的冷薄,知道這個表哥她是收服不了。當下便有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