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劇在李莎身上繼續延續著(1)
1967年6月22日,就在李立三在造反派私設的關押地被迫害致死的當天下午,幾個不明身份的人闖進李立三的家裡。其中一個人手裡拿著一張紙,對李莎宣佈道:「你被逮捕了!」李莎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一眼望見逮捕證上有中央文革小組組長陳伯達的簽名。
這些人把李莎先是押到北京外國語學院的教學樓住下。第二天,一位公安人員對李莎說:「謝富治(副總理兼公安部部長)同志叫你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請吧!」李莎無可奈何,只得聽從吩咐,隨他走出了教學大樓。
一輛公安部的囚車——不是現在時興的那種警笛嗚叫的囚車,而是一輛普通的黑色小卧車,但它是地地道道的囚車,從北京外國語學院院內駛出來,先是向東,再是向北駛去。車上的囚犯——中國籍俄羅斯人李莎,沒有被戴上手銬,而是像一位「首長」一樣,兩旁有兩個公安人員「保護陪伴」。但她又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囚徒。囚車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快速行駛,來到了一座不高的山腳下。從山下到山腰築有高高的圍牆,圍牆裡面有幾座樓房。這樓房很特別,沒有透明的玻璃窗戶,遠遠望去,只有幾排小洞洞,類似日軍時碉堡牆上的了瞭望孔。這就是當時關押重要政治犯的秦城監獄。
後來才得知:由謝富治控制的「李立三專案辦公室」成立以來,煞有介事地大搞起「李立三叛國集團」的專案來。謝富治、康生、**多次在「李立三專案辦公室」的報告上批示:「值得追查」,「要徹底追問」等字樣。**更在一份材料上誣稱「林莉、孫維世和李莎……是特務關係」。專案組在他們指使下,大搞逼供信,材料越搞越神奇,弄出了一個所謂的以李立三為首的蘇修特務集團,這個集團包括有在國外的郭紹唐、國內的楊尚昆、李維漢、張錫儔、趙洵、歐陽飛、林莉、孫維世、葛拉娘等幾十個人。說他們在國內外活動了幾十年,目的是要顛覆我國的無產階級專政,等等。
李莎被單獨關押,住進鴿子牢房,插翅難飛。進入監獄后,立即被換上一身黑色囚服,原先的衣著絲毫不見了。看管人員向她宣布:「從現在起,你沒有姓名了,只有一個號碼,你是77號。」同時要求她每天要正襟危坐於離地面只有8寸高的木板床上,不許靠牆。
就在這一天,李莎的兩個女兒——李英男、李雅蘭也被關進了同一座監獄。但是,母女、姐妹之間,近在咫尺,彼此不知下落。
在監獄中,李莎與審訊人員經常重複著這樣的對話:
你要老實交代李立三的罪行!
我沒有什麼可以交代的,李立三沒有罪,我不能無中生有。
你不老實,就別想從這裡出去!
你們遲早會知道,是你們錯了。
你是中央委員的老婆,沒有根據我們能抓你嗎?
……
好在事實是不能偽造的,他們查來查去,也沒有查出什麼問題來。
在獄中,專案組逼著李莎交代一些中央領導同志的「問題」,逼她承認她是早被招聘的「蘇修特務」,是「特務上級」。這些都被李莎一一頂了回去。專案組的人惱羞成怒,讓她站著交代問題,從晚上十時直至下半夜三四點鐘,對她輪番審訊,長期進行精神和**折磨。然而,李莎始終堅持實事求是的原則,不說半句假話。
在伙食方面,對這個所謂的「蘇修特務」更是不言而喻的了。吃的是窩窩頭,老菜幫子熬湯,碗底混雜著厚厚的泥沙,表面漂著一層蜜蟲。既吃不飽也餓不死。1972年初,**得知監獄的惡劣情況后,下了一道指示,約法三章:一讓犯人吃飽;二讓犯人睡足;三讓犯人在沒有疾病時才可以審訊。並責成監獄管理人員,不僅要遵照執行,還要原原本本地向犯人傳達,徵求犯人意見。從此,才停止了對犯人的虐待,伙食也有所改善,由全部粗糧變成全部細糧,即使討要玉米窩窩頭也是沒有。李莎對筆者說:當時看到這樣好的伙食,心裡想,像這樣的監獄,再住幾年也沒有關係。
在獄中,獄方只允許李莎看《毛選》和《人民日報》,這給她創造了一個學習中文的極好機會。遇到不認識的字,她就敲門,向外面的警衛戰士請教。戰士見到這個外國老太太謙虛好學,大為讚賞,誰都非常樂意教她。但是,令人十分遺憾的是在被關押8年的日子裡,她曾請求給一本字典學習漢語,監獄就是沒有滿足她的要求;她想練習書寫中國字,但專案組只在讓她寫交代材料時才發給她紙張和筆,而在寫完材料后一張不少地要全部收走。李莎對筆者說:「我在秦城監獄蹲了8年,如果他們給我紙和筆,我肯定能學會寫漢字。現在,我只是認得漢字,卻不會寫漢字。」
8年的鐵窗生涯,嚴重地損害了她的健康。在長達2880多個日日夜夜裡,沒有笑臉,後來沒有審訊,也沒有人同她講話。她張開嘴,發現喉嚨已經不會發音,她抬起腳,發現兩腿已難邁步。只有在那種逆境下僥倖生存下來的人,才知道寂寞是多麼可怕!她日盼麗陽,夜盼繁星,對殘酷的現實,無所畏懼;對未來的命運充滿希望。8年的鐵窗生涯,鍛煉了她的意志。她要活著,不是為別人而活,不能看別人的眼色而活。她有著自己的路,有著自己的追求。她堅信風暴、烏雲是暫時的,中國**是光榮、正確、偉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