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登高
鬧的沸沸揚揚的河魚事件最終什麼也沒查出來,不免有些奇怪。
也有船員私下嚼舌根,說許是南淮河神見蔣姑娘長的美,卻苦於不知如何表達愛慕之情,便想送幾條魚給她。
被方璇聽過一次,嚴厲呵斥后,不知怎麼傳到了顧諶耳中,命人將船員杖責二十,蔣斐聽說后,心中著實甜蜜了一陣。
還有人說,是喝醉了酒的漁夫,不慎掉進了水中,胡亂爬上來找了間屋子休息,不小心把魚落下了云云。
總歸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了,顧諶全程面都沒露,全都由蕭程處理,更是對蔣橫所言「行船護衛不妥,擔憂王爺安全」之類嗤之以鼻。
「這麼點小事,表弟未免言過其實了,本王心中有數。」
這是顧諶的原話。
都以「表兄弟」相稱了,既如此,到底是乘了顧諶的便利,他又是皇子王爺之尊,蔣家兄妹總不好為「這點」小事得罪顧諶,便也罷了。
反正蔣斐是打死也不願再住以前的屋子,連帶裡頭一應用物全都棄了,搬到蔣橫旁邊相連的住處去了。
方璇去看過幾次,見她屋子裡沒什麼擺設,便吩咐文曦從自己那裡搬了些過去,又叫方也趁著行船在大府城購置用品、休整的時候,買了不少東西送去,有頭面釵環、綾羅綢緞並香料等等。
嘴上只說長姐如母,自己作為表姐沒有照顧好她,有愧姨夫姨母的託付,還時常陪她說話。
眼看還有五六日就要到長豐城了,蔣斐也已經緩過來,不再疑神疑鬼,平時也偶爾出來走動。
此時已是八月末九月初,秋意漸濃,沿途山色都泛著層疊的淡黃、深黃,與南方大不相同了。
這日正巧路過河北府的楓香山,只見眼前景緻一變,呈現出淺淡的緋紅,遠近延綿。
恰好顧諶要在河北府停留一日,方璇便邀了蔣橫蔣斐,帶上傅玉,又著檀香去請蕭程,一行人預備次日下船,自去登高賞景。
晚間說起來,蔣橫讓小廝三七帶些宣紙筆墨等物,若是來了興緻,倒可以勾勒一幅山景,再提上詩詞,也不失為妙趣。
蔣家書香門第,蔣婓自幼也學琴棋書畫詩詞一道,且又是在中南府素有才名的,見此不免有些躍躍欲試,一掃此前低沉,提議不如就在香楓山上籌備個詩畫會,也算個樂事。
方璇見她難得展顏,自然不會阻攔,聽著她吩咐樂水置備這個安排那個,十分積極。
一夜無話,轉眼次日晨曦微亮,眼看是個秋高氣爽的好氣候,方璇懶洋洋起身,由著檀香梳洗打扮,並不十分在意,正待用早飯時,傅玉準時湊了過來,腆著臉軟磨硬泡留在她這裡吃過飯,聽檀香問方璇要不要備琴,眼中一亮,「姐姐還會撫琴嗎?」
「不會。」方璇答的一本正經,對檀香道,「不用,帶些茶水吃食也就罷了。」
檀香猶豫道:「可是表姑娘不是說要辦詩會?」
方璇斜眼看她,「本郡主做評審不行嗎?」
「啊?」
傅玉卻道:「就是,姐姐這般雅緻,怎可學那些凡夫俗子,無事就要吟詩作對賣弄一番。」說罷湊過來,「就是要奏琴,也只能私下罷了,是不是?」
原來卻是想讓她彈給他一人聽。
方璇好笑,白他一眼,「我已久不練琴,技藝生疏,倒不是不想賣弄,而是才情有限,不想丟人。」
「不會不會。」傅玉只差身後裝條尾巴搖了,「只要姐姐彈的,便是天上仙音,誰也比不上的。」
「就是,郡主明明才藝過人,只是素來不愛展示罷了,才不是丟人呢!檀香也想聽。」
「好好好。」方璇被他倆你一言我一語,鬧的哭笑不得,「這回便罷了,待到了長豐,本郡主偷偷彈給你們聽可好?約好的時辰已快要到了,若再不走可就遲了。」
「姐姐親口說的!」
「郡主一言,駟馬難追。」檀香和傅玉互看一言,難得默契十足。
「知道了,快走吧。」
正好文曦來回說蔣家兄妹已到了,便叫上秦贛,五人下了船與其餘人等匯合。
蕭程來的最晚,面有疲色,方璇暗想:不知昨夜神策軍又去嚇唬哪個倒霉催的,估計又是折騰到半夜,偏他還不好好休息一番,一口應承下來要陪他們登高,如今反悔也已經遲了。
蔣婓盈盈上前,低垂了頸脖行禮,羞怯怯不敢抬眼看他,「蕭大人。」
「端寧郡主,蔣姑娘,蔣兄。」蕭程並未覺得不妥,一一回禮。
於是方璇與蔣婓並各自婢女乘坐兩輛馬車,男子則騎馬隨行,自不待多言。
香楓山離的不遠,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也就到了。
山路有石階鋪就,倒不難走,爬到半山腰處才發現群山紅翠間藏著一座寺廟,從外頭倒看不出來,許是正是登高賞楓時節,廟中香火還算尚可,外頭有叫賣香燭等物的小販,也有擺攤解簽的老卜。
「這倒稀奇。」蔣橫道,「一般廟中自有解簽的高僧,緣何此處卻不同?」
「你們是外地來的吧?難怪不甚熟悉。」
恰好從寺廟中出來一人,頭戴青巾,身穿長衫,長相清俊白凈,瞧之約摸有十七八年紀,言行舉止間透露出一股書生的風流意氣。
他打量方璇一行人的架勢氣度不凡,非富即貴,言語間卻不卑不亢,長揖一禮,笑道:「幾位有所不知,香楓山雖不比京中鹿山出名,但在河北府一帶還是小有名氣,此廟名為寒隱寺,乃是當年凈空法師削髮受戒之所,在此便主責解簽問卜,是而凈空大師雲遊之後,寺中就無人解簽了。」
方璇倒是頭一次來此,聞言不免有些好奇。
凈空法師乃是皇家寺廟大相國寺的住持,佛法精妙高深,為世人拜服,這麼一處隱藏在深山之中的小小寺廟,竟是大師斬斷塵緣六根清凈的地方,恐怕鮮有人知。
果然,只聽那書生道:「知道此事者,多是本地經年的老人,若不是我家中有位長輩曾在寒隱寺帶髮修行,也不會知曉。」
這倒很有意思了。
方璇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