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半敲門
大山裡的老爺們說話直接,我和葛壯不以為意,總覺得村長這話有點把牛波咿吹大的嫌疑,這木頭疙瘩真有這奇效?
葛壯說叔,您要真是腎不好,改天還是找個老中醫看看吧,我就認識一個,祖傳的狗皮膏藥,專治舉而不堅、堅而不久、久而不泄、瀉而不稠……
村長說放屁,這有這葯,可不得拿去供奉皇帝老爺?他接過葛壯平時摳腳丫子用的刀,小心翼翼地將那木頭疙瘩分作三分,留下大半擱在木頭柜子上,笑眯眯地唱著十八摸,摔門走了。
我和葛壯恭送他離開,臉上笑嘻嘻,心裡一陣媽賣、批!
村長前腳一走,葛壯趕緊地把門關上,兩人都嚇得直冒汗,癱軟著坐在地上。
我說總算把這討債的伺候走了!
葛壯啐了口唾沫在地上,蹦著個大黑臉,恨得咬牙切齒,「去他娘的蛋蛋,一筐雞蛋換咱們哥倆五千塊錢,這老鱉孫也不怕胃口太大,把自己撐壞了!」
我說你想咋的?
葛壯把臉一抖,露出幾分凶戾,說小南瓜,這事你能忍不?反正胖爺忍不下這口氣,早晚得弄死他狗日的!
我忙說你可別亂來,殺人是犯法的,村長在牛子溝那就是土皇帝,你敢動他半根毫毛,全村人一人一口唾沫,再好的水性也得淹死!
葛壯嘟著個厚嘴唇,說這鱉孫也太欺負人了,好歹給咱們留點,先前有求於咱們,裝得跟個孫子似的,轉眼就過河拆橋,把錢全都坑了回去,這錢可是牛子溝一村人加起來湊的,老不死的這回可是發了橫財了!
我一努嘴皮子,指了指柜子上的木頭疙瘩,說胖子你別瞎嚷嚷,村長不給你留了嗎,喏,上千年的寶貝!
葛壯臉都憋紫了,說我要那玩意有什麼用,這趟相親黃了,半夜我拿他擦卵子毛球,能頂事嗎?
我樂了,說你還別講,沒準這玩意真能當媳婦用。
葛壯一臉膈應,「這特娘都是從棺材里撈出來的,要真管用,沒準早讓死人試過了。你想啊,待在裡面千兒八百年,換了你還能不憋得慌?」
我站起來說沒事,不就是錢嘛?生不帶來是不帶去的,沒了還能再賺,你半夜真要是心裡刺撓,就裹著被子多蹭蹭。
我把那玩意抓在手裡,細細打量,沒得說,品相倒是蠻好的,翠綠玲瓏,握在手上跟棉球似的,很柔軟,便對葛壯說道,
「胖子,要不明天咱倆上縣裡看看,萬一它真是太歲呢,我聽人說過,太歲能值不少錢呢!」
葛壯蔫了吧唧的,說忙活一天,屁都沒撈著,睡吧,等明兒天亮了再說。
深山裡的夜幕降臨很快,大晚上守著長江水,那呼啦啦的冷風就跟鋸片似的刮在人臉上,半夜沒人敢出門。
大山深處,娛樂基本靠手,葛壯夾著鋪蓋卷又在磨蛋,我躺回床上橫豎睡不著,翻來覆去地想白天撈屍的事。
說也奇怪,那棺材一出水面,咋個江水全都變紅了呢?大血渦子比磨盤都圓,水下肯定扯到暗洞了,那下面到底有啥?
思來想去,我躺在床上不停烙著煎餅,葛壯那邊顫抖了兩秒鐘,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蓋上鋪蓋卷翻身睡去,沒一會兒,就傳出拉風箱一樣的呼嚕聲。
漸漸地,我也覺得眼皮下沉,吹了油燈就睡了。
大半夜,小義莊門口的冷風吹得呼嗤啦啦的,今晚這風來得比頭些天要疾,好像有雙看不見的手在使勁推著門板,「砰砰砰」一陣亂想,吵得人在睡夢中也是一陣心煩。
我做了個怪夢,半夜醒來不是地方,屁股下面不停在搖晃,一睜眼,自己居然又坐回了撈屍的那條小船上。
小船還在亂風坡飄著,正對著那具大紅棺材,棺材在江面上浮浮沉沉,坐著一個穿紅衣服的女人,背著我「嚶嚶嚶」地直哭。
她頭戴發冠,烏黑長發一直拖到水裡,鳳冠貂裘,楊柳枝的腰身,只看背影,說不出來的美艷,我把船撐過去,慢慢向她靠近,說姑娘你別哭了,你家在哪兒,我撐船帶你回去。
女人沒哭了,慢慢回頭看我,她回頭的時候身子沒動,倒是墊在屁股下的大紅棺材自己轉過來,露出一張爬滿血窟窿的臉,翻著猩紅的爛肉,朝我陰測測地笑,
「為……什……么……打……擾……我!」
我「啊呀」一聲,翻身從床板上蹦起來,一回頭,瞧見睡夢中的葛壯也是渾身一哆嗦,「媽呀」一聲滾下床,臉色白得好像漿糊,我倆都被冷汗濕了一身。
相顧無言,我將手電筒打開,點上煤油燈,望著還在大喘氣的葛壯說,「胖子,你半夜睡覺怎麼咋咋呼呼的?」
葛壯慘青著臉,說話時微微發著抖,「小南瓜,我夢到了一個女人,身材一級棒……」
我說你小子不會在夢裡玩嗨了,不自覺就滾下床了吧,讓你平時少磨蛋!
葛壯搖頭說不是的,他一臉驚恐,說話帶著顫音,「那女人就坐在亂風坡那具棺材板上,還回頭問我為什麼打擾她?媽呀,一張臉全是骷髏眼,我都能看見蟲子在爬……」
我腦子裡「嗡」了一聲,嚇得手一抖,差點把煤油燈摔地上。
油燈上的火苗忽明忽暗,一陣冷風沿著牆縫刮進來,將火苗壓成綠豆大的小點。
忽明忽暗的光線下,葛壯臉色慘青,直勾勾地看著我,「小南瓜,你是不是也做噩夢了?」
我說是,那又怎麼樣,大晚上別自己嚇自己,瞧你狗、日、的慫的,大老爺們被噩夢嚇成這樣,要不要躲回你老爹褲、襠里去?
我說這話完全是為了給自己壯膽,我自己夢到的內容,和葛壯描述的簡直一模一樣,兩個人同時做了同一個怪夢,想想都讓我瘮得慌。
葛壯翻身下床,我問他幹啥去,他說我尿急,你要不要一塊過去?老實說這夢太真了,哥們嚇夠嗆,都不敢一個人去外邊開閘放水了。
「瞧你那出息!」
我罵了他一句,又覺得小腹有點墜漲,同樣憋著一泡尿,也不知是被那個怪夢嚇出來的還是怎麼的,就下床穿鞋,說你等等,我陪你一塊去!
這話音剛落,小義莊門口就是「砰」的一陣響,好像什麼東西炸了,我能聽到一躥腳步聲,風中隱隱還傳來一陣鈴鐺「叮鈴鈴」的脆響。
「誰特么大半夜晃鈴鐺,趕屍的?」葛壯探頭探腦問了一句。
我笑罵說死胖子,這裡又不是湘西,哪兒來的趕屍匠?再說那什麼趕屍都是假的!
葛壯揮手講,「你先別說話,我怎麼感覺外面有人!」
我傾耳細聽,還真聽到一陣腳步聲,好像是圍著小義莊門口在打轉轉,來回不停地走,不一會兒,走到房門跟前了,還對著大門敲了敲。
梆!梆!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