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繡花鞋」遭遇「一隻繡花鞋」(2)
記:聽說您還因為《一雙繡花鞋》進了牛棚?
況:因為在重慶大家都知道《一雙繡花鞋》,「文革」期間影響太大了,當時批鬥《一雙繡花鞋》的大字報貼滿了四層樓高。1966年到1973年,我因為這部小說被關了8年牛棚。我被關進牛棚的時候,為什麼沒有人說這是他的作品?
記:文革后《第二次握手》從手抄本變成正式出版物曾經引起很大轟動,你為什麼不趁熱打鐵出版《一雙繡花鞋》?
況:當時還有點私心,覺得才3萬字的稿子太薄了,拿不出手,打算寫了新的小說再合集一起出版。
記:您自己對1958年這件作品打多少分?
況:合格。當時全國文化饑渴,這篇小說才能流傳那麼遠。
記:前年張寶瑞曾經許諾,再版時會改換書名,但是我們看到最近出版的《一隻繡花鞋繪畫本》還是用了原名。
況:他在電話裡頭講了會改換書名,可履不履行承諾是他的事情,我已經70多歲了,再也耗不起時間了。
2.張寶瑞:「一雙」與「一隻」是兩個概念
記者未能聯繫到《一隻繡花鞋》的作者張寶瑞,以下是《新聞晨報》記者對張的採訪——
這根本就是兩個故事,兩種完全不同的文學作品。《一隻繡花鞋》的創作是我在民間流傳故事的基礎上虛構而成,絕對是我的原創。為什麼會不約而同都以繡花鞋為道具呢?其實這完全是一個巧合。而這種巧合是很多的,不存在侵權問題。「一雙」與「一隻」是兩個概念。
旁觀者回應
1.「一隻」與「一雙」實質是一樣的
重慶華立律師事務所主任張華律師:30年的時間已經模糊了大家的記憶。如果不是原作者,誰會仔細區分「一隻」和「一雙」?小說里還用了「文革」中大家熟悉的「綠色屍體」、「梅花黨」等故事,為什麼偏偏選擇「繡花鞋」來作書名?《一隻繡花鞋》事實上是採取不正當競爭的作法來誤導讀者,企圖把讀者引向對女特務「繡花鞋」的熟悉回憶,從而達到商業目的。
2.這種做法不符合民間文學傳統
中山大學民間文學專業講師施愛東:有一天我講《一雙繡花鞋》,把同學嚇暈了兩個,這是我第一次知道自己有講故事的才能。後來我就到處找「反特」的手抄本抄,抄完了之後給同學講。有時實在找不到手抄本,就自己根據聽到的一點點東西編,甚至於把原來的故事改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一個「綠色屍體」的意象。那幾年手抄本培養了多少講故事高手!作家文學與民間文學的互動從來沒有這麼熱烈過,幾乎每個人都能創造出自己版本的手抄本故事。但是如果把民間文學範疇的加工再創作說成是自己的創作,並且還是用了況浩文首創的意象「繡花鞋」,張寶瑞的這種做法就不大符合民間文學傳統了。
3.繡花鞋意象本身就是一個商標
民營書店老闆楊先生:從《一隻繡花鞋》近兩年的有關報道中可以判斷,大多數讀者還是把「一隻」當作「一雙」的。書名有沒有冠名權?「繡花鞋」這個意象本身就是一個商標,《一隻繡花鞋》書中多次用到這個意象,書名又用「只」和「雙」來混淆視聽,已經損害了原作者的權利。雖然著作權法和商標法都無法束縛這種行為,但是這種行為至少在道德上應該受到譴責吧?
4.「一雙」、「一隻」是兩種不同文學形式
記者觀察:根據最新頒布的《著作權法》,有關侵權的判定是,文字相同達到500字以上、故事情節相同超過30%以上,涉嫌構成侵權。《一雙》與《一隻》不在此例。第一,這是兩種不同內容的作品,前者寫重慶解放前反特務的故事,後者寫梅花黨的系列故事。第二,這是兩種不同的文學形式。《一雙》是2萬多字的電影劇本,《一隻》是20萬字的長篇小說。第三,兩者名字也不盡相同。
回憶「繡花鞋」
1.童年跑過春森路
《重慶晨報》記者馬拉:有十來年吧,我們重慶人乘涼或擺龍門陣,都會講講這個繡花鞋的故事。它太真實了!我的童年都處在它的神秘恐怖氛圍中。那時候我住在春森路附近,每次路過26號那個小洋樓「靜廬」,都會拚命跑,生怕從裡面會出來一個穿著繡花鞋的女特務!
2.「看了繡花鞋沒」
1970年代末,國內許多劇團紛紛改編《一雙繡花鞋》上演。1978年底廣東話劇團和廣州市話劇團同時推出《一雙繡花鞋》,兩幫人馬以「繡花鞋」打擂台,好不熱鬧。據當時廣東話劇團反二號林福強的扮演者王文治回憶,這種反特偵破的話劇當時很受歡迎,特別是年輕人,有的買票進場看了好幾場。有那麼3個月,廣州人見面就問:「看了繡花鞋沒?」
珠江電影製片廠1979年徵求領導對《一雙繡花鞋》的意見,當時廣東省委常委、省安全局長王寧同志的批複是:「我覺得這個劇本不錯,很緊張,很吸引人。反特的電影,群眾是喜歡的。我的小孩子對這個劇本就很感興趣。他們說『文革』中還流傳過這個故事。」
3.「文革」手抄本廣州找不著
李穗梅副館長:廣州博物館有幾百枚**像章,有「文革」期間的票證、工藝品上千件,就是沒有一本「文革」手抄本。因為「文革」一結束,大家都想儘快告別那個可怕的年代,轉眼幾年間,與「文革」有關的東西都被當作垃圾處理掉了。廣州這20幾年現代化速度更快了,普通人家都搬了三四次家,本來就當作業餘生活調劑品的手抄本,在搬家的時候大部分都處理了。「文革」時期的手抄本以獨特的形式反映了特定的年代,具有很高的歷史價值。我還記得當時大家較著勁在自己的手抄本上畫滿了插圖和剪貼的報紙印花,1978年以後,漂亮的印刷品一出來,手抄本就再也沒人抄了,因為「太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