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不過李令婉轉念又想著,反正自己都已經死了啊,這馬甲掉了也就掉了,她是不怕的。

但只要一想到李惟元從此就會恨自己,她依然還是覺得左胸口那裡面堵的厲害。

她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重又抬眼望著前面矗立在黑夜中的朱牆琉璃瓦的承恩寺。

往日她覺得這承恩寺讓人看了就要心生敬意的,可怎麼現下她看著倒讓她心生畏懼之意了呢?

李惟元不顧僧人的阻攔,抱著李令婉的屍首,一徑就闖進了大覺法師所住的小院內。

承恩寺自然是有護院武僧的,僧人見攔不住李惟元等人,已經敲響了鍾,讓護院武僧快趕過來。

很快的,十來個護院僧人就個個手執長棍,迅疾的集結到了這處小院裡面。

李惟元雖然來的急,但臨出門的時候還是帶了謹言,木香,以及十幾個護衛來的,現在雙方這樣對峙著,倒也是雙方都不用懼彼此的。

但李惟元這次原是來求大覺法師救李令婉的,所以壓根就沒有一點要動手的意思,反倒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就跪了下去。

這處小院里的唯一一條路是用鵝卵石鋪設而成的,這樣跪了下去,凹凸不平的,而且這樣隆冬的夜,鵝卵石上結著寒冰,膝蓋有多痛,有多冷是可想而知了。但李惟元卻仿似一點都不覺得痛,也一點都不覺得冷,反倒是細心的護好了懷中的李令婉,生怕她磕到一下。

謹言在旁邊見了,止不住的就覺得鼻子發酸。

四姑娘都已經死了,可即便是她的屍首,大少爺還是看得比自己都重。寧願傷自己千下,百下,也絕不肯傷到四姑娘一下。

他又想起李令婉和煦的性子,經常會替他在李惟元面前求情,百般的維護他,一時就只覺得鼻子越發的酸了。

於是謹言也雙膝一軟,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那十幾個武僧這時倒是不曉得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握著手中的長棍,也不曉得到底該不該上前驅逐來客。

這時就聽到吱呀一聲輕響,眾人忙抬了頭看時,就見有個眉梢那裡有一點芝麻粒大小黑痣的小沙彌從里打開了門,雙手合十,低頭說著:「方丈說,讓眾位師兄都先下去罷。再有,那位李施主,方丈請您進來。」

眾位僧人一聽,都抬手對小沙彌打了個問訊,隨後轉身退出了小院。而李惟元則是抱著李令婉起身,就要進屋。

謹言忙也起身,趕上前兩步,想要跟在李惟元身後,但被那小沙彌瞧見:「這位施主請留步,方丈只請了李施主一人進去。」

謹言沒有法子,只好止了腳步。而李惟元已經抱著李令婉,闊步進了屋。

大覺法師正跪坐在矮桌邊的一隻蒲團上,見李惟元近來,他伸手做了個請坐的姿勢。但李惟元沒有坐,而是直接跪了下來。一開口,聲音沙啞的跟喉嚨被粗砂磨過的一般:「求大師救救我的婉婉。」

李惟元年少的時候日子雖然過的凄慘,但按照老太太的話來說,倒是個硬骨頭,從來不肯對人彎腰的。而他唯二的兩次彎腰,也都是為了李令婉。

一次是那年老太太請了道士來給李令婉驅邪崇的時候,還有就是現在這次了。

大覺法師看著他懷中抱著的李令婉,沒有說話。過後他抬眼,看著站在一旁的小沙彌,說著:「你先出去罷。」

小沙彌垂眉低眼,抬手對他行了個禮,然後躬身退了下去。又帶上了兩扇木門。

謹言正守在院子里,他就見這個小沙彌關上了門,隨後也不看院子里的人,反倒是腳步一轉,快速的沿著走廊望著旁側就去了,身影很快的就消失在了旁側的一排冬青叢里。

謹言覺得奇怪,但想著這是大覺法師身邊的小沙彌,許是大覺法師吩咐他去做什麼事,所以就沒有起疑,只依舊擔心的看著面前緊閉了門的屋子。

而屋內,李惟元正跪在地上,卑微的對著大覺法師低頭,再一次的低聲懇求:「求法師救救婉婉。」

大覺法師目光平和的望著他懷中李令婉的屍首,片刻之後他搖頭:「她已經走了,何必又要她再回來?」

李惟元心中一動。

大覺法師說的是李令婉走了,而非她死了。那個時候她原就是忽然而來,現在走了,那她是回她原本的地方去了?

而既然大覺法師現在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也就是說,他其實是知道李令婉來歷的,甚至他還能讓李令婉再回來?

想到這裡,李惟元只覺得一顆原本死寂如千年寒冰的心瞬間就滾燙了起來。

「大師,」他匍匐於地,聲音抖顫,「求您讓她再回來,在下願付出任何代價。」

說到這裡,他只覺眼眶泛熱,更是目光灼熱的看著懷中抱著的人。

只要她能回來,往後她想如何便如何,他再不會做任何讓她不高興的事。

大覺法師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當下他搖了搖頭:「那只是一具皮囊罷了,施主還只管這樣痴痴纏纏的抱著做什麼?」

李惟元聞言微怔。

確然這個是原來李令婉的軀殼罷了,他是從來不曉得李令婉原本是個什麼樣的。以往他是不在意,但現在聽大覺法師這樣說,他忽然就很想知道李令婉到底是個什麼來歷。

若曉得了她是什麼來歷,總歸是好的。不然即便他現下死了,上天入地,黃泉碧落,他都不曉得到底該到何處去尋她。

於是他直起身來,看著大覺法師,誠懇的說著:「在下知道大師早已看透一切,還請大師能告知在下婉婉的來歷,在下必終生感念大師恩德。」

但大覺法師只是看著他,並不說話。最後他甚至還闔上了雙眼,只是大拇指一下一下的撥著手中的佛珠。

顯然大覺法師是不想說破李令婉的來歷的。

桌上放了一隻三足青銅香爐,檀香淺灰白色的香霧裊裊而上。屋外夜風冷冽,落盡了葉片的枝幹不住的來回晃動著,影子投在紙窗上,虯曲蒼勁。

過了好一會,大覺法師依然是維持著那樣闔眼,撥弄佛珠的姿勢,一點要開口的意思都沒有。

李惟元雖然還是跪在那裡,但眼中卑微懇求之意不再,反倒是眸光開始漸漸的暗了下來。

「大師慈悲為懷,想必也是不忍見這承恩寺眾僧遭受無妄之災的吧?」李惟元此刻聲音平緩,又冷清,屋外的冷冽寒風一樣,簡直就能凍裂人的骨頭。

他是這用這整個承恩寺僧眾的性命來要挾大覺法師了,但是大覺法師不為所動,依然闔著眼,大拇指不緊不慢的撥弄著手裡的佛珠。

李惟元靜待片刻,見大覺法師依然不說話,於是他就慢慢的又說道:「一個承恩寺里的僧眾分量不夠,那若加上這天下蒼生呢?」

大覺法師撥弄著佛珠的手指停頓了一下,但也不過是一息之間,他依然如先前那般,慢慢的繼續撥弄著佛珠。

但他這停頓的一下早就被李惟元看在了眼中,他心中明白,所以語氣就越發的冷靜篤定了起來:「我幼年的時候,大覺法師曾經說過我犯尅,將來無論是對家,還是對國都是一大患,那想必大師心中也知道我必然是有這圍禍家國的能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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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相的小嬌娘 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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