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荀瑛跪在丈夫面前苦苦哀求,秦晏之眉心越攏越深。這件事不是他不辦,而是他真的辦不到。自古律法如此,通敵叛國就是逆天大罪,誰能違背律法,更是有誰撼得動皇權。
秦晏之無奈,然荀瑛卻依舊苦苦哀求,她哭嚎著,彷彿要把全身的力氣都散盡一般。許是哭得太用力了,許是荀正卿受審這些日子,她寢食難安,勞心傷神,她一口氣沒喘勻,暈了過去。
秦晏之愣住,只聞門外秦翊大喚一聲「兄長!」他才猛然緩過神來,抱著妻子奔向了後院,秦翊匆忙去請了大夫。
半個時辰后,大夫不愁反喜地從房中出來時,秦晏之心陡地一動,他恍若猜到什麼了。
果然,荀瑛有孕了。偏偏就趕在這個時候,趕在這個節骨眼,趕在他躊躇之際——而大夫接下來的話,讓秦晏之又傻了一次:
荀瑛不僅有孕,而且已經三個月了。也就是說她早便知道了,但是一直沒告訴他,她留了一手把這個孩子當做勸服自己的籌碼。
秦晏之站在床邊俯視妻子,荀瑛也看著他,目光祈求瑩瑩閃淚。二人對視良久,秦晏之無奈冷嘆。
她贏了……
「你求我沒用,只有一個人能幫你……」
虞墨戈失蹤一個月,終於在寧王退兵之際回宛平了……不過他回宛平可不是為了寧王,而是為妻子。
今兒,容嫣該「生」了!
清明節,容嫣帶弟弟祭奠過父母便送他回去了,學業不能耽誤。弟弟走了,可清明的小雨卻淅淅瀝瀝地下個沒完,連著幾日不見個陽光,只覺得屋子發陰,心裡也黏膩膩的不清爽。
兩個多月了,容嫣用盡了辦法可依舊奶水不足,要靠乳母供養著。這會兒乳母把大寶小寶餵飽了,給他們母親抱了來。
之所以叫大寶小寶,是因為他們父親到現在也沒給他們起個名字。
二月末虞墨戈倒是回來過一次,不過也只是為阻隔寧王而路過,匆匆看了那麼一眼。然再之後,一個多月了,他杳無消息。
容嫣看著床上的兩個已經長開的寶貝,心裡別提多踏實了,數來這幾日便是他們名義上該出生的日子了,寧氏早已準備好了一切,只待尋個恰當時機把消息放出去……
正想得出神,床上小寶突然嚎了起來,容嫣趕緊抱起他哄著。若說有沒有偏心,還真是有,她偏就更疼小的這個,其實也原因也無他,只是小寶生得晚,身子弱,而他又極黏著母親,若非餓極了是決不吃乳母奶一口,只吃母親那點不多的奶水。可不像大寶,才不計較是誰,吃得香,睡得好,身子骨也比弟弟長得快。
眼見著小寶如何都哄不好,容嫣沒辦法,只得抱著他坐在床上,半解衣衫喂他吃了幾口。嘴上滿足了,小寶也安靜了,眼睛漸漸闔上可吮吸的動作依舊不止,生怕他一睡著母親便離開了似的。
這種依賴感讓容嫣異常的滿足,而這種滿足感是無以言表的,這便是母愛吧。有孩子真好,而且是和自己心愛人的孩子……
容嫣越看越是喜歡,恨不能把小寶揣進心裡才好,她低頭輕輕親了他一口,溫柔道:「娘親最疼你。」
「那別人怎麼辦?」
身後,熟悉的聲音傳來,把容嫣下了一跳,她抱緊了小寶猛然回首,一眼便撞進了那雙雲霧散盡的深眸里。虞墨戈正撩著紗帷低頭看著她,唇角勾起,蓄著他那抹慣常的慵然。
容嫣雙眸閃動,望了他半晌才回過神來,明明心裡耐不住喜悅,卻佯做不悅地嬌嗔道:「何時回來的,怎連個聲音都沒有。」說著,她拍了拍懷裡的兒子。
「剛回的。」虞墨戈淡笑應,也跟著看了眼她懷裡的孩子。小寶已經睡熟了,吮著母親的小嘴無意識鬆開,容嫣半邊酥軟便完全落在了虞墨戈的眼底。方被他吃過,豐腴上還沾著半透明的乳汁,別有一種撩人心弦的誘惑。
見他錯也不錯地盯著自己,容嫣乜了他一眼趕忙去拉衣服,卻被他長臂一伸連人帶孩子都摟進了懷裡,他坐在床沿抱著妻子,又問起了方才的問題。
「你最疼他,旁人怎麼辦?」
容嫣有點糊塗了,旁人?她恍然明白了,看了眼身邊躺著的女兒,笑道:「都是娘的心頭肉,自然一樣疼了。」
不過這問題顯然沒讓虞墨戈滿意,他眉頭微蹙,搖了搖頭。
容嫣不解,茫然地望著丈夫,虞墨戈挑了挑眉毛喚乳母抱著兩個孩子去東廂睡去了,他貼在妻子耳邊問:「那我呢?」
這話一出,容嫣沒忍住,「噗」地笑出聲來。
敢嘲笑自己?虞墨戈胳膊一攬便把妻子抱在自己腿上,懲罰似的顛了她一下,鍥而不捨問:「那我呢?」
容嫣哭笑不得,挽住他脖子軟語道:「你也一樣,可以了吧。」
虞墨戈終於滿意了,扁嘴點了點頭,壞笑道:「那我也要被疼。」
「被疼?」容嫣怔愣地看著他,見他目光毫不掩飾地探進了她半解的衣衫里,循著方才的那抹秀色去了,她明白過來,小眉頭顰起便要去推他,卻被他猛然欺身壓在了床上……
容嫣是抱著「疼他」的心思配合的,可明顯他是貪心不足,從床尾生生把她撞到了床頭,只因曠得太久第一次急了些,他便扯過她又來了一次。這些她都能忍,可他竟然和兒子搶那本就不多的口糧,這她可忍不了了。
她推搡著伏在胸前的頭,嬌喘著拒絕,就在她要抽身逃離的那刻,他追了上來,挺身而入。二人僵住,他趴在她耳邊低沉的嗓音壓抑道:「嫣兒,我好想你……」
氣息吹在耳邊,如同電流竄進心裡,酥酥麻麻地,容嫣徹底化成了水,攀住了丈夫的肩回應道:「我也想你……」
如此思念,太消耗體力了,容嫣乏得睜不開眼,蜷在丈夫懷裡沉沉睡了去。從晌午一直睡到了晚霞將天邊盡染,紅得似容嫣臉上的潮潤。雨終於停了,雖然已是夕陽,可日頭終究是出來了……
容嫣在滿室旖旎紅光中緩緩睜眼,看清了房間和身邊空蕩蕩的枕,她愣了一會兒,猛然起身。晌午一幕恍若夢境,可身上的酸痛告訴她,這不是夢,他回來了。可人呢?
他又不辭而別了?
容嫣急得掀起身上的被子,連外衫都不顧穿便朝門外奔去,然剛到門口便登時立住了。雨後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庭院里,虞墨戈正抱著大寶站在石榴樹下,他指了指樹上的花骨朵,又對著女兒一本正經地說了什麼,見女兒沒反應,他俊朗的臉立即板了起來,懲罰似的點了點女兒的小鼻尖。
大寶不懂父親的意思,卻很喜歡他的觸碰,竟咧嘴笑了,這一笑虞墨戈的清冷瞬間瓦解,他朗朗大笑,抱著女兒親了又親,逗得女兒竟笑出聲來……
瞧著這一幕,容嫣心暖得一塌糊塗,活了兩世她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完滿,這一幕美得讓她心動,只覺得即便此刻再次離世,她也無憾了。
不過玩笑可不能開兩次,老天可捨不得破壞這一刻的溫馨,他們還有未完的路要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