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算得心花怒放,寧氏積笑上前,諂笑道:「侯夫人誤會了,誰會不喜歡容家小姐,別說是葉夫人,就是我看見這姑娘心裡都好不熨帖,像見了自己親閨女似的。葉夫人還打趣要聯姻呢,我說啊,誰家若能娶了容姑娘,那可真得當佛供著……」

她媚笑地看了眼陳氏,陳氏嫌惡地挪開視線,沒搭理她。容畫清冷則瞥了她一眼,兩片殷紅的薄唇微動,扯出的弧線好看得讓人心動。

然她卻道了句:「供佛,也得看看自家龕夠不夠大。」

說罷,連個側目都沒給她,對著容嫣冷淡淡道:「我回了,有事便來府上找我。」想了想又補了句。「沒事也來看看。」便轉身帶著下人走了。

寧氏臉一陣紅一陣白,她下意識摸了摸臉。疼,被打得真疼。於是招呼都沒打,灰溜溜地帶著兒女走了。

陳氏看著容嫣,想解釋什麼,可開不開口。

這件事是她的錯,她有私心,可她也是為了兒子。這天下當娘的,哪有不盼著兒子好的,為了兒子連命都霍得出去,還有什麼做不出的。

可她自認為也沒有對不起容嫣。她是願意拿她當女兒養一輩子,可女人哪有不嫁人的,就是親媽也沒有誤兒女終身的啊。況且嚴家少爺是她千挑萬選出來的,是個老實人,定會把容嫣放在手心裡寵,不會再重複秦晏之的老路的。只是她沒料到嚴夫人是這麼個勢力的人,若早知道也不會選了他家。

可眼下說什麼都沒用了,這個罪,她是落定了。

陳氏已經想好回去會如何面對沈氏的質問了,然沒成想回到葉府容嫣對此隻字未提,全然當什麼都沒發生似的。連葉衾和葉怡也不敢多一句話。

有什麼好說的呢。容嫣怨她,但做人要恩怨分明,這件事三舅母是錯了,但不等於她所有的事都是錯的,她也有對自己好的一面。她只能用陳氏的為母之心勸說自己不要計較,但其實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因為自己惹得葉家上下不寧。葉家待她不薄,如此,便是忘恩負義了。

陳氏的心病在於葉寄臨,如果容嫣出嫁了,想必她也不會為此憂慮了。

這一刻,容嫣突然想到他……

「春闈后,我娶你。」

他真的會娶嗎?

在容嫣平寂的心裡,某個她察覺不到的角落,竟默默發了顆芽,是期待的小種子……

「虞晏清明日便要離京了,您作為平羌將軍必然要隨行。不過無論他做出什麼決定,正確與否,您都不要糾正,也勿與他發生爭執,讓他去做,您能撇得越乾淨越好。」

「這……」趙子顓猶豫,眉峰高聳。受父親影響他向來是以國為重,見不得兵敗將亡,若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用兵失策,他不可能坐視不管的。便是戰死沙場也不會放任敵軍一兵一卒。

兩人交往多年,虞墨戈怎會不了解他的脾氣。忠貞耿直,和自家二哥無差。然越是以國為重的人,越容易被掌控,高尚的信念轉眼便可以成為被利用的軟肋。前世首輔就是利用他對國的忠誠把他操控在股掌中,這輩子,不能重蹈覆轍。

「我知道兄長您的顧慮,您是怕他損兵誤國,讓邊疆百姓陷於水深火熱。」虞墨戈不屑冷笑。「您還真是高看他了,他比任何人都怕死,北虜不挑釁,怕是他連黃河都不敢過。您若信我,便聽我的吧。」

趙子顓想了想,沉重地點了頭。「我信,我知道你必然有你的理由。不過若是北虜越過黃河,我不可能坐以待斃,這是我的底線。」

虞墨戈勾唇點頭。「好,謝過。」

兩人說定,趙子顓想起什麼,踟躕又道:「……這話我本不該提,不過那容家姑娘是母親的侄女,我還是想問問你與她可是……」

「如你所見。」虞墨戈從容應。

趙子顓驚訝。「你們果真有情?你可清楚她的身世,對她可是真意?」

虞墨戈笑了。「這才認了親,您便護上她了?放心,早晚你我二人會親上加親的。」

趙子顓關心容嫣是不想母親憂心而已。不過想想這個虞家三少爺,不論是行軍打仗還是生活中從不按套路出牌,什麼事是他做不出的。於是他含笑點了點頭。

「即便如此還請兄長暫為我守秘。你也知我如今處境,不想給她招惹麻煩。還有,請您幫我個忙,眼下我被盯得緊,您可出侍衛幾人護送容嫣出行……」

方才賞燈,在煙花綻放的那一刻,虞墨戈見到了思念的人,他本想奔過去卻驀然發現她身後鬼祟的幾個黑影,跟蹤利落純熟絕非一般毛賊。容嫣不惹怨不招仇,只怕這人是他引來的。所以他不想她遠行,可又不忍阻撓她的志向,只得出此策。

有姑姑在,昌平侯府派人護送名正言順;私下裡九羽也在暗處跟著,想必萬無一失……

商議定了,二人拜別。虞墨戈沒回英國公府,繼續留在燕歸坊聽戲。

《浣紗記》聽罷來了出《牡丹亭》,虞墨戈慵然地倚坐在圈椅上捻著半塊玉佩,瞧著與情郎幽會的杜麗娘,他想到了容嫣。

她曾經也是活在禮教里,把自己的朝氣、情思、還有慾望統統壓抑,直到她「重生」。猶如杜麗娘的還魂,和離便是容嫣的重生。她終於把她的熱情釋放出來,敢作敢為,不在乎世人眼光去追逐自己的理想……這不正是他重生的意義所在嗎?

原來他重生不僅僅是為了仇恨,還有遇到她……

虞墨戈突然想感謝老天,始初他以為它只是尋了個特殊的存在作為他的伴侶,然眼下才知,她豈止是伴侶,而是神魂契合的良人。

這有多不易啊,他活了兩世才遇到她……

「……秀才,可記得古書云,必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日前雖不是鑽穴相窺,早由鑽墳而入了,小姐今日又會起書來。

秀才,比前不同,前夕鬼也,今日人也。鬼可虛情,人須實禮……」

生旦對唱之音靡靡入耳,也竄進了虞墨戈的心底。曾經,他與容嫣數度幽期,乃人鬼虛情;可如今,他要娶她便如杜麗娘所言,須守實禮,三媒六聘名正言順地把她迎進門。他不能委屈了她,他要她光明正大沒有一絲阻礙地享受人生……

「……柳郎,今日方知有人間之樂也。」

戲台上飾杜麗娘的旦角身著嫁衣倚在柳生臂間唱出這一句時,圈椅上的人已經不在了。雅間里,九羽和曲水未曾離開,門外侍衛把守依舊。而此刻的虞墨戈已獨自一人竄入了敬王府的園林,在行雲閣候著。

雖是十五,敬王府卻無甚過節的氣氛,敬王陳湛正在墨韻堂聽課。虞墨戈與敬王相約的時辰還未到,他提前了點,為了能見到講經之人——

夜間而來,葉承弼常常都走王府側門,今兒也不例外。他在一名長隨的陪伴下離開,經過園林時,瞧見行雲閣門前好似有個白衣人影。

他謹記不該看的不看,垂頭匆匆而行。然才走了幾步,那白影忽而閃現,攔了他的路……

這兩日容嫣忙著為去肅寧做準備,祖母特地囑咐車夫備最好的馬,畢竟相距四百多里,可比不及宛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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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下堂妻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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