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霜雪聽了,只道:「那奴婢去灶房裡給大姑娘做點吃的,這幾日守喪,大姑娘也沒吃多少東西,這樣下去,怕是會累壞了身子。」
「也好,去吧。」
沈婠獨自一人坐在冰涼的石凳上,偶爾會飄落下來一些枯黃的葉子,秋風一拂,顯得有幾分清冷。沈婠見周圍無人,連忙伸手揩了下眼角。
她默默地對自己道:重生五年了,雖然很緩慢,但是好歹也讓裴淵的世子封號給剝奪了。只要有裴淵繼續怨恨謝三郎,她便能借長公主之手剷除裴淵,甚至是平南侯府。
日子很艱難,但自己一定要堅強地過下去。
她一定能為自己的母親洗清屈辱,光明正大地重新踏上京城之地。
沈婠和霜雪離開后,有道人影緩緩地從屋裡的偏廳走出,輪椅壓過樹枝時,發出嘎吱的聲響。裴明澤行到方才沈婠所坐的地方。
剛剛沈婠抹眼淚的時候,裴明澤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雖然不是在自己的面前哭,但裴明澤瞧見沈婠眼眶裡打著轉兒的淚珠時,他除了不知所措之外,還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心疼。
裴明澤發現自己心疼這個姑娘。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明明接觸得也不多,可就在不知不覺中,他愈發地關注沈婠。明明一開始只是擔心她會算計容銘,但到了後來,反倒是擔心她會被人算計。雖然自己力量微薄,但也總想去幫著她。
前陣子進宮時,太后說起他的婚事,不由來的,他的腦子裡竟是浮現出沈婠的模樣來,或狡猾或故作老氣橫秋或微笑或哭泣,尤其是眼圈發紅時,他就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有種恨不得把全世間的珍寶都捧到她面前的衝動,只要她肯收起眼淚來。
覽古走了出來,「咦,沈姑娘走了嗎?」
裴明澤輕「嗯」了聲。
「容大夫都為王爺您特地離開了,怎麼王爺也不跟沈姑娘講句話。」趁沈姑娘傷心的時候,溫柔安慰一把,接下來美人兒就會投懷送抱啦。覽古見裴明澤只笑不語的,小聲地嘀咕了句:「再笑沈姑娘就被人搶走了。」
裴明澤的耳朵尖著,聽見覽古這話,扭頭直接瞪了他一眼。
「胡說什麼。」
他才沒有胡說哩,也不知道是誰知道沈姑娘婚事不成傻笑了好幾日,差點把他都嚇壞了,以為王爺撞邪了,急急地喚來容大夫。
容大夫一診,吐出三字:「相思病。」
覽古大驚,直呼:「容大夫您真乃神人。」
容銘輕哼一聲,他是懶,可他有眼睛。平日里裴明澤來他這兒的次數五隻手指頭都能數得清,每次看診都是他跑去閑王府的,可這一兩年來,裴明澤幾乎天天都過來找他下棋,不然就是躲在偏廳里。要知道他每次在正廳里和沈婠說話時,都能感覺到背後幽幽的目光。
可偏偏每次他都不出來,這麼默默地看著沈婠有意思么?
容銘回來時,裴明澤仍在。
容銘笑眯眯地道:「王爺,我夠厚道了吧。」
覽古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他在裴明澤身後用嘴型說道——王爺根本沒有出來!
容銘沒看清,眨了眨眼。
覽古繼續張嘴——沒、出、來。
裴明澤緩緩開口:「他說我沒有出來。」
覽古重重地咳了聲,摸了摸腦袋,「王爺,你背後有眼睛哩。」
容銘一聽,道:「你竟然沒有出來,枉費我跑大老遠給你留下相處的機會!」容銘頓時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王爺呀,你這是要默默地看她一輩子么?」
這牽紅線的活遇上裴明澤也變得忒困難!
裴明澤搖頭,「不,我想通了。」
他認真地看向容銘,「上回你與我說的那葯,還有么?」
容銘一怔,隨後立馬反應過來,他驚喜地道:「王爺是說……」
裴明澤頷首。
他雖想要閑雲野鶴平平淡淡地過日子,但他現在更想為她撐起一片再也無人能欺侮她的蒼穹。
當著文武百官面前行刑,裴淵只覺屈辱之極。他心中愈發怨恨沈婠,這回的事情鐵定跟奢望男脫不了干係的,如此相似的手段,也只有沈婠這個毒婦方能使得出來。
裴淵氣極怒極!
明明已是重生了一回,可現在還是栽到沈婠的手裡。果真為了謝三郎這姦夫,無論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沈婠這賤婦什麼都能做得出來。
如今這對姦夫淫婦還搭上了長公主!竟是敢在他的酒中下藥害得他當眾出糗,這仇他非報不可!
裴淵思來想去,決定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老夫人的壽宴在十一月初三。
老夫人上了年紀后,格外喜愛熱鬧,每一年的壽宴都是要大擺筵席的。今年是老夫人的六十一歲大壽,年初時老夫人就已是與夏氏不經意地提過,夏氏也從老夫人的字裡行間聽出這回壽宴要好好地準備,能多熱鬧就弄多熱鬧。當時夏氏春風得意的,自己女兒與平南侯府訂了親,恨不得昭告天下,是以不到五月上旬,夏氏就已是開始著手準備,務必要讓老夫人滿意,且能讓所有前來赴宴的人曉得她女兒的風光。
只是夏氏也沒有料到老太爺去得如此猝不及防,沈妙又無端端地闖了那樣的大禍,連著好幾個月,夏氏都不敢在外面走動,甚至連回娘家時也是灰溜溜的,就連老夫人看她的目光也是有幾分責怪之意。
夏氏心裡苦得很,女兒闖了禍,最後受苦的卻是自個兒。
瀋州亦是因沈妙一事,惱了好久,連著好些日子都是在蘭姨娘那兒過的。不過幸好夏氏早已是在蘭姨娘飯菜上動了手腳,蘭姨娘這輩子恐怕是拜再多的送子觀音也不奏效了。
眼見十一月初三將到,夏氏去了寧心堂一趟,詢問了老夫人的意思。
老太爺一走,老夫人的精神就開始不太好,如今是連辦壽宴的心情都沒有。聽得夏氏這麼一問,老夫人臉色一沉,只道:「辦什麼壽宴,嫌丟臉丟得不夠嗎?」
夏氏聽得心裡也不舒服。
回到茹苑時,見到沈妙哭哭啼啼的,夏氏愈發心煩,道:「哭什麼哭,事情都鬧出來了,現在只知道哭,哭有什麼用。與其在這兒哭,倒不如想想怎麼挽回自己的名聲。」
沈妙這段時日過得極是不如意,如今見自己的母親還如此說自己,沈妙哇的一聲哭得更是厲害了,惹得正在一邊玩耍的坤哥兒看看黑臉的母親,又看看哭得極其慘烈的姐姐,他也一併哭鬧起來。
夏氏無奈,只好軟下聲音去哄坤哥兒。
「坤兒別哭,母親不是在凶你。」
沈妙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心裡只覺委屈,母親眼裡就只有弟弟一個,弟弟做錯什麼,母親從來都是好聲好氣的,而她不過是闖了一回禍,母親就再也不疼自己。
沈妙跺跺腳,乾脆自個兒躲進房裡。
夏氏看著沈妙的背影,心裡嘆了聲。怎麼她就生了個這麼嬌縱的女兒?幸好她當初還生了坤兒,坤兒如今不過七歲,就已是將三字經被得滾瓜爛熟,連教他的夫子也說一看大少爺就知道以後是個有出息的,如此聰明伶俐,必然大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