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光迷心竅(1)
讀者,隨著我們故事的繼續,我們必須及時追溯到一隻名叫齊亞羅斯庫洛並被稱為羅斯庫洛的老鼠的誕生,一隻在地牢的黑暗和污物中誕生的老鼠,而幾年以後德佩羅在樓上的光明中誕生了。
讀者,你知道「齊亞羅斯庫洛」一詞的定義嗎?如果你查一查你的詞典,你會看到這個詞是意思是對光明和黑暗的安排,光明和黑暗在一起。耗子是不會關心光明的。羅斯庫洛的父母在給他們的兒子起名字的時候有點兒開玩笑的意思。
耗子有一種幽默感。事實上,耗子們認為生命是非常有意思的。他們是對的。讀者,他們是對的。
不過,就齊亞羅斯庫洛的情況來說,這個玩笑多少帶點兒預言的味道,因為當羅斯庫洛還是一隻非常幼小的耗子時,他在地牢的地板上正好遇到了一根很長的繩子。
「啊,這是什麼東西啊?」羅斯庫洛說。
作為一隻耗子,他立刻開始咬那繩子。
「住嘴,」一個低沉的聲音說,一隻大手從黑暗中伸出來揪住那耗子的尾巴把他倒著提起來。
「你在咬格雷戈里的繩子嗎,小耗子?」
「誰要知道?」羅斯庫洛說,因為即使倒過來他仍是只耗子。
「你這機靈的耗子,你這咬格雷戈里的繩子的機靈的耗子。格雷戈里告誡你不要破壞他的繩子。」
倒持著羅斯庫洛,格雷戈里用拇指的指甲「嚓--」的一聲划著了一根火柴,然後,把那明亮的火光舉到羅斯庫洛面前。
「啊,」羅斯庫洛說。他把頭從火光往後移了點兒。不過,啊,他沒有閉上眼睛,那火苗在他的四周畢剝作響並在他心裡跳躍著。
「沒有人告訴過你那規定嗎?」格雷戈里說。
「什麼規定?」
「格雷戈里的繩子,耗子,是不準碰的。」
「是這樣嗎?」
「為咬了格雷戈里的繩子而道歉。」
「我不會的,」羅斯庫洛說。
「道歉。」
「不。」
「可惡的耗子,」格雷戈里說。「你這黑心的傢伙。格雷戈里吃夠了你們耗子的苦頭兒。」他把那火柴拿得離羅斯庫洛的臉更近了些,一股可怕的鬍子燒著了的氣味兒在獄卒和那耗子的周圍冒了出來。這時那火柴熄滅了,格雷戈里放開了羅斯庫洛的尾巴。他把他扔回到黑暗之中。
「再也不要碰格雷戈里的繩子了,否則你會後悔的。」
羅斯庫洛坐在地牢的地上。他左邊臉上的鬍子已經沒有了。他的心臟跳得很厲害,雖然火柴的光已經消失了,可它還是在那耗子的眼前跳躍,即使他閉上雙眼。
「光,」他大聲說。然後他又小聲說了一遍。「光。」
從那一刻起,羅斯庫洛就對各種光照表現出一種變態的、非同尋常的興趣。他在地牢的黑暗中總是注意光,最微小的發光,最微弱的閃光。他那耗子的心靈莫名其妙地渴望光明;
他開始想光明是給生命以意義的惟一的東西,他感到失望的是他擁有的光明是那麼少。
他終於向他的朋友--一隻名叫博締塞里·雷莫索的年邁的、一隻耳朵的耗子--發表了他的觀點。
「我想,」羅斯庫洛說,「生命的意義就是光明。」
「光明,」博締塞里說,「哈-哈-哈--你真讓我笑死了。光明和生命沒有任何關係。」
「那麼生命的全部意義是什麼呢?」羅斯庫洛問道。
「生命的意義,」博締塞里說,「在於受罪,特別是使別人受罪。例如犯人。讓一個犯人哭泣、悲嘆和乞求是賦予你的存在以意義的一種令人愉快的方式。」
在博締塞里講話時,他用他的右前爪兒的一根非常長的指甲擺動著一個心形的金質小匣。他從一個犯人那裡得到的那個金質小匣,並把它懸挂在一根編成辮子的細繩兒上。每當博締塞里講話時,那金質小匣就動起來。它來回來回地擺動。「你正在聽嗎?」博締塞里對羅斯庫洛說。
「我正在聽著呢。」
「那好,」博締塞里說。「照我說的那樣去做,你的生命就會富有意義。這是折磨一個犯人的辦法:首先,你必須讓他相信你是他的一個朋友。聽他講述。鼓勵他認罪。在合適的時候和他談話。和他說他喜歡聽的。例如,告訴他你會寬恕他。承諾寬恕,這是對一個罪犯開的一個絕妙的玩笑。」
「為什麼?」羅斯庫洛說。他的目光隨著那金質小匣前後移動著,移動著。
「因為,」博締塞里說,「你答應寬恕他--哈--但你卻並不真的去兌現。你取得了他的信任,然後你再拒絕他。
你拒絕給他他想要的東西。寬恕、自由、友誼,反正是他心裡最想得到的東西,你拒絕給予。」博締塞里講演到這裡,他笑得那麼厲害,以致他不得不坐下來喘息一會兒。那金質
小匣前後緩慢地擺動著,然後完全停了下來。
「哈,」博締塞里說,「哈-哈-哈!你得到了他的信任,你又拒絕了他--哈-哈--你恢復了他所了解的你的
本來面目,你所了解的你的本來面目,不是一個朋友,不是一個懺悔者,不是一個有寬厚之心的,哈-哈!--不過是耗子!」博締塞里擦了擦眼睛,搖了搖頭,洋洋得意地嘆了口氣。他又擺動起那金質小匣來。「這樣在犯人的腳上來回擺動是十分有效的,會引起身心的恐懼。哦,」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