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那是誰的耳朵?
"誰?"廚師又大聲問道。
德佩羅很聰明地什麼也沒有說。
廚房裡一片寂靜。
"哼,"廚師說。"什麼都沒有。根本就什麼都沒有。只是我的緊張的傻瓜耳朵在和我開玩笑。你是個老傻瓜,"
當她轉過身去面對那爐子時她對自己說。"你只是個害怕做湯被人抓住的老傻瓜。"
德佩羅倒在線軸上。他靠在那裡時,他的心在撲通撲通地跳著,他的爪子在顫抖,這時一件奇異的小事發生了。半夜的一陣微風吹進廚房,掠過爐子,颳走湯的香味,然後在地板上盤旋著,把那香味直接送到那小老鼠的鼻子里。
德佩羅把頭抬起伸向空中。他聞了一下兒。他又聞了幾下兒。他生平從來沒有聞到過什麼東西如此好聞、如此令人鼓舞。他每聞一次,都覺得自己變得更強壯了、更勇敢了。
廚師和鍋靠得更近了些,把勺子放進去,又把勺子拿出來,沖那勺子上吹了吹,然後拿到嘴唇邊兒,小口地喝了點兒並咽了下去。"嗯--"她說。"嘿。"她又喝了一小口。"缺一點兒什麼,"她說。"也許是鹽放少了。"她放下勺子,拿起一個巨大的鹽瓶兒向鍋里撒了些鹽。
德佩羅感到那湯的味道給自己壯了膽兒,又接著推起線軸來。
"快點兒,"他對自己說,在地板上滾動著線軸,"快點兒干。不要想。只管推。"
廚師轉過身來,她的手裡拿著鹽瓶兒,大聲叫道:"誰?
"
德佩羅不再推了。當廚師從爐子上拿起蠟燭高高地舉起來照時,他藏在了線軸的後面。
"哼--"她說。
那燭光越來越近了。
"這是什麼?"
那燭光直接停在德佩羅從線軸背後豎起的大耳朵上。
"嗬,"廚師說。"那是誰的耳朵?"
蠟燭的光亮後來照在德佩羅的整個兒臉上。
"一隻老鼠,"廚師說,"一隻老鼠在我的廚房裡。"
德佩羅閉上眼睛。他已對自己難逃一死作好了準備。
讀者,他等待著。等待著。隨後他聽到大笑的聲音。
他睜開眼睛,看著廚師。
"嗬,"廚師說。"嗬嗬。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在我的廚房裡見到一隻小老鼠竟很高興。"
"為什麼?"她問道,"為什麼我會高興?
"嗬嗬。因為老鼠不是國王派到這裡來因我做湯而懲罰我的人。這就是為什麼。因為老鼠不是國王派到這裡來因我擁有勺子而把我帶到地牢去的人。嗬嗬。一隻小老鼠。我,廚師見到一隻小老鼠很高興。"
廚師滿臉通紅,她的腹部在起伏著。"嗬嗬,"她又說。「不是隨便一隻老鼠。一隻腰間系著一根針的老鼠,一隻沒有尾巴的老鼠。它不可愛嗎?嗬嗬。"她搖了搖頭,擦了一下兒眼睛。"喂,小老鼠,現在是非同尋常的時候。因此,我們之間必須相安無事。我不會問你在我的廚房在做什麼;而你呢,你也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在做什麼。"
她說完轉過身去回到爐子旁邊兒,放下蠟燭,拿起勺子,又把它放進湯鍋里,臼出一勺來嘗著,一邊咂著嘴唇。
"不對,"她說,"不大對頭。還缺點兒什麼。"
德佩羅沒有動窩兒。他已動彈不得。他嚇得癱瘓了。他坐在廚房的地板上。一小滴眼淚從他的左眼流了下來。他本以為廚師會殺死他的。
讀者,相反,她嘲笑起他來。
她的笑聲對他的自尊心傷害有多大出乎他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