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不出三年

第381章 不出三年

「奉廷?」

容潛沒想到何琨會來京。

更讓他意外的是何琨身後那個腦門鋥亮、衣衫破舊的和尚。

「……安之?」

容潛雖然早就從何琨來信中隱約猜到了安之身份,但當真見到這位昔日的大少爺出家做了和尚,他仍有些不太適應。

——畢竟當年在花樓被人追著打、最後道真出面讓容潛去相救的,也是這個安之和尚。

何琨不由挑眉,看了安之一眼:

「認識?」

安之咧嘴一笑,晃著腦袋道:

「世子於小僧,曾有過救命之大恩。」

仍是滿嘴不正經的調調。

何琨輕哼,如今卻已對安之這副德行懶得再計較。

他沒有過多追問容潛與安之從前相識過往,轉身卻見道真擺擺手站起來,對他們道:

「你們自去喝酒,莫在此處擾了道觀清凈。」

說罷背著手晃回了屋子。

容潛便看著何琨道:

「何時來的?還以為你會去遼東。」

上回程時來信時提了一句,說何琨人在大同,而後將去遼東見嚴伯齡。

誰知短短十幾日功夫,何琨與安之竟出現在京城,可見他們自大同離開便直接趕路奔京城而來。

「本是那樣打算的,」何琨笑道,指了指安之,「可這和尚不老實,非要來見識京中繁華。」

安之唱了個號,一本正經道:

「是,是和尚我聽說世子大婚,非要來湊個熱鬧,非要為世子送份禮,非要尋個機會找世子喝場酒。」

容潛看向何琨。

何琨咳了聲,道:

「……走罷,總不能在白雲觀里喝酒。」

容潛一笑:

「好。」

三人拾級下山,會同山下等候的十二名兵護衛后,一行人打馬去了臨丘的莊子。

何琨負手站在院中籬笆下,看著高高的院牆忽然道:

「我記得,隔壁便是威遠侯府的莊子。」

容潛點頭:

「是。」

他知道當年何琨與何玹曾在此地遇見過程時與程曦,聽說何玹差點同程時打起來。

事後何琨怕暴露行蹤便特意讓人查了程時兄妹的身份。

「可見這姻緣,當真是天註定。」

何琨笑道,話語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妙情緒。

容潛與程曦如何相識他不知曉,但兩人在荒漠中的遭遇何琨卻是清清楚楚的。加之回京后種種,他多少從薄遠處得知一些。

容潛與程曦一路至今可謂羈絆頗深……不似這世上大多夫婦。

何琨有些好奇。

——他從未對誰有過心神牽絆的感覺,哪怕是自己三書六禮娶來的正妻。

「奉廷?」

容潛察覺到了。

何琨回過神,對上容潛的目光后立時一笑,道:

「對了,此次帶了幾件賀禮來。你大婚那日我不便出現,便在今日先交給你罷。」

說罷讓兵護衛將賀禮呈來。

一對赤金機關小人、一套彩寶頭面以及一把匕首。

「這是阿玹不知從何處得來的,撥開機關這對小人便會轉著起舞,圖個新鮮罷了。」何琨指著機關小人道。

容潛眼中露出笑意,這份禮確實符合何玹的性子。

何琨又指了那匕首:

「瞧著還算輕便,給弟妹帶著防身。」

容潛拔出匕首,只見寒光映月流動、刃面青黑薄鋒,便知是玄鐵鑄的。

這匕首削鐵如泥價比千金,又難得打造成這般輕薄纖巧,極適合女子佩戴防身——雖然程曦沒什麼機會用得上。

「多謝。」

何琨又指了那套頭面。

「……這是阿玘的。」

容潛一愣。

他看了眼那套頭面,見上頭鑲嵌的寶石璀璨奪目,並非尋常可見之物,在北地算得上珍貴稀少……何玘費了心思。

「替我謝過郡主。」

有著與對待何玹時不一樣的客套。

何琨一笑沒說什麼,容潛便讓人將幾樣禮都妥善收起來——他兄妹幾人送的禮,實際上都是給程曦的。

容潛又命人將窖中藏酒搬出來。

而那一入莊子便不見人影的安之這時候忽然又冒了出來,兜著袖子樂呵呵跟在抬酒的護衛後頭,盯著那罈子老泥封壇的酒連連嘆道:

「看樣子便是好酒……定然是好酒!」

何琨睨著他,冷冷道:

「我看他遲早一日醉死在酒罈子里!」

容潛一笑,輕拍他肩:

「走,你我許久不曾好好喝過了。」

而安之早已拍開酒罈泥封,抱著嗅了一通:

「……至少十二年。」

三人就著幾碟乾絲花生等小菜,痛痛快快喝酒談笑。酒過三巡,安之先就醉倒在石廊下鼻鼾微響。

何琨醉意浮在眼底,一手磨著腰間環珮,指了指那顆映著月光都能反光的腦袋,道:

「你說這禿驢分明酒量尋常,卻偏生這般嗜愛。平日里時常喝得爛醉如泥,哪有一點出家人的樣子。」他頓了頓,眼神露出輕諷,「可若說他醉死了,偏有時卻是裝的。」

比如現在,何琨就分不清安之是真的醉了,還是假裝酣眠。

容潛見過見過安之金絲玉裘的模樣,如今罩上這一身發白僧衣,必然有其緣由。

他轉開話題。

「你此來京中打算停留多久?」

「明日會同莫良佐、童安見一面,」何琨懶懶道,「……後日便走,去遼東。」

後日正是容潛大婚之日。

「待離開遼東,還會走一趟福建。」

容潛為何琨蓄上碗中酒。

「見平王?」

「安之此前去過福建,兵建時幫著出謀劃策平王均也採用了,但於緊要之事卻始終不曾鬆口。」何琨眼神微冷,「我若不走一趟,只怕那老狐狸絕不肯亮出底牌來。」

容潛卻覺得即便何琨親自去,平王也不會輕易成盟。

——僅觀這幾十年平王在福建布局,便知其所圖非嚴伯齡、李承宗等人可比。

「若謀長久計,你卻莫要答應太多。」

容潛含蓄提醒道。

何琨點頭,忽然道:

「是了,王熙元也在福建。」

容潛一怔。

王騫?

何琨仿若不察,隨口道:

「他此前遊歷至閩浙一帶,似乎已在那留了一陣子,若能碰上屆時倒可一聚。」

如果撇去王騫對程曦的心意不論,容潛對王騫是極為欣賞的——他們有許多看法十分契合。

他沒有繼續談論王騫,卻想著何琨此此離開北地之行。

先去四川再抵大同,而後往遼東,之後再去福建……

「奉廷。」

「嗯?」

「……在你看來,還有幾年?」

何琨沉默了。

他將空空的酒碗往石桌上一丟,看著天上皎月眯了眯眼。

「父王說,如今大越危如累卵,各處隱患頻現。時機成熟后,我們只待一個契機便可。」

至於這契機,可以是礦稅、匪亂、水患,也可以是兵變、民變、外族,任何一個細微由頭都能撕開驚天巨變。

容潛垂眸不言,片刻后道:

「倘若契機不現呢?」

何琨磨著腰間環珮,淡淡道:

「……那麼,不出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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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西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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