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4章 孤身赴死掛白幡

碩獄一步步走出天道盟，飲鴆止渴般燃燒最後一縷魂火，身拔萬丈，洪聲震天，「這最後一戰，何人敢應！」

皇樓准聖盯著那缺胳膊缺腿的血污巨將，心頭沉沉，想的是此前他半條命極限換取己方一命，從那位準聖的追捕下帶領一戰艦將士逃脫。

否則，哪有她們十尊圍攻天道盟一事。

太一準聖層個個戰力通天，橫掃無敵，竟連一尊返虛主將都能以下克上，她們佩服他捨生忘死，孤身叫陣，亦有莫大的憤怒和恐懼堆積著，回蕩於身軀之中。

滅絕！

必須滅絕！

太一但凡有死灰復燃的機會，定是她們的末日！

「本尊憐你一腔熱血，聽著，今日殺你者，極冰之道姜寒霜！」

出聲的准聖人如其名，面若寒霜，手印翻飛間，天道盟所在的整顆荒星便被覆上了白霜。

霜凝成冰，攀著碩獄的腿急速侵佔，天地霎時白茫，冷到了骨子。

無匹之力凝結著他的血液，凍結著他的骨髓，他單腿而立，在寒冰侵蝕胸膛前，大笑著將手中之錘抗到肩膀上，目光掃視周遭准聖，最終停在西南方向。

他凝視著那片幽暗虛空，直到寒冰將他吞盡。

西南，朱天之地，帝庭所在，他回不去的地方。

冰凋似的巨人立在他鄉，一切都結束得那麼迅速。

在這順暢下，沒人注意到姜寒霜的手仍死死扣著印訣，他還在戰鬥，他用他最後一縷魂火，對抗著她的極冰之道，像是冰中困獸，撕心裂肺地咆孝著，衝撞著，直到最後一刻！

「莽夫，便是魂魄，也得給你凍碎！」

法印逆轉，彭~

巨人冰凋炸裂，化成大雪紛紛揚揚落滿了荒星。

十准聖除去心腹大患，離全面接掌幽天又更近了一步，對於不露面的普世靈帝相當滿意。

「靈帝，虛盡之災仍未完結，幽眠境尚未可知，若要保住幽天，切莫隨意插手我們的爭端，你放心，我們只是代替太一，並非崩壞幽天！」

她們目的達成，見好就收，縱入虛空追殺其他主將！

大殿深處，普世靈帝衣衫松垮地搭在身上，她瘦了許多，身軀猶如玉色瓷器，布滿了裂紋，不可見的氣息從裂紋中逸散。

普世靈帝以自身之力定幽天法紀數百載，氣數早已與幽天勾連，此遭皇樓大舉攻伐太一，明面上與她無關，但幽天駐軍，絕大部分都是幽天強者！

她們對太一軍隊的趕盡殺絕，牽累了幽天氣數，也牽累了她，加速了她的油盡燈枯。

「這幽天......我守不住了......」普世靈帝萬里晴空般的眸子，裝滿了嘆息。

她該走了。

她該去終結自己了。

普世靈帝數百年來第一次走出天道盟，外面白雪皚皚，看不見光。

「靈帝陛下！」

御極、英華、既桑吃驚地回頭看向她，而原本，她們是在看雪地里僅著白色裡衣的三千將士。

時兮利兮，九死未悔！

熊熊烈火，壯我英魂！

赤血丹心，戰死方休！

隨我白幡，安魂故里！

......

他們唱著戰魂歌，為碩獄送行，面目麻木，唯聲泣血。

靈帝閉了眼，良久拾起步伐，揮袖道，「散了吧。」

散了？

散去哪裡？

三尊准聖被巨大的茫然襲擊，不知所措。

英華上尊攔住她，「靈帝，你不管這幽天了？」

她氣急敗壞，「你要是不管，我們還站在這裡幹什麼，不如投向皇樓！」

「我們都與皇樓撕破臉了，你來一句散了！」

英華和既桑無法接受！

素來冰冷的御極上尊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忽然間九天之大，好像沒有容身之處。

靈帝沉默，她繞開英華，沒入風雪，她雖登臨天道神將之位，但如今天道勢弱，她身受幽天氣數拖累，已無力挽狂瀾的可能。

神將是規則體，某種角度上，她不會死亡，只會重傷沉眠或者隨著天道消亡。

可這節點太微妙了，佛國滅因果則必損天道，她要是沉眠，恐會在沉眠中與天道一起死去，不如自己終結，騰出神將之位給後來者。

六道神將，或許是挽救天道因果的最後機會。

普世靈帝身邊風雪繞行，她欲離開之際，眉頭微動，手指往南一點，大雪飛旋，清出一方空地。

空地上，是一方散著清輝的小印，印上有......魂火。

天道眼之下，普世靈帝洞悉原委，驚訝萬分，那小印，不是一般天官印，是屬於神格神靈的天官印。

余笙曾托她庇護幽天星界神靈時，提到天官印以天道之力蘊養，能與諸大天道產生聯繫，若得天道承認，會演變成後天神格，擇將死之魂為主，予其替天行道之責，掌該界一項法則之力！

以魂火為中心，功德築體，一道身影愈來愈清晰，蜷縮著的軀體彷彿一顆肌肉虯結的肉球，隨著手腳的展開，九尺莽漢呆愣原地。

他眼神空茫，感受著自己的神格，神色幾變，似悲似喜。

突然他神色變得堅定，引多餘的功德之力餵養魂火，豆大點的魂火越燒越旺，玄妙之息迸發，包裹全身。

靈帝感覺不對，他竟在轉化規則之體！

這和靈帝認知里的神格神靈不一樣，神格神靈感悟的是天道透露的一絲法則之力，代表的天。

但他，他似乎是在將自己的道，變為規則！

靈帝揉著眉，抬指遮蔽了此方空間。

帝長生，你究竟在幹什麼。

不知多久，九尺莽漢的身影再次凝實，暴烈的氣息破繭而出，舉手投足，彷彿要將人吞噬殆盡，氣場媲美准聖！

靈帝還未說話，便見這莽漢嘴巴一癟，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像是要將委屈跟人宣洩盡一般。

靈帝好不容易等他平復，問道，「你修的是什麼？」

結果莽漢眼淚又止不住地往下落，他一邊擦一邊哭，惹得靈帝沒好意思再問下去。

「罷了，你可入我殿中暫時蟄伏，耐心適應新軀，莫要衝動。」

靈帝眼不見為凈，以天道之力將他送入大殿，抹去了痕迹，重新踏上終結之路。

九尺莽漢身處殿中，終於止住了哭聲。

他修的什麼？

他內視神格，神格與魂火融為一體，上面刻著熟悉的字跡——焚道！

他碩獄，碩人族，黃金人種之一，魂中有火，這火曾被神蟬皇用來剝離修士的道種道干。

焚道，便是魂火特性的究極！

碩獄自身沒有領悟到這個層面，但湛長風把它給他了！

天官印，應天道而化後天神格是沒錯，可別忘了，湛長風于山海界而言，於虛神域而言，便是天道。

她可以憑自己的天道之力，直接衍化神格，可以隨意創造規則為世界既定法則！

焚道，是她定的法則，也是應了碩獄自身之道的規則！

碩獄絕望赴死卻峰迴路轉，陡然獲得親筆之作，綳了幾百年的情緒，怎能不決堤！

他們的陛下啊，怎麼如此惡劣......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