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歷史
雨夜瀟瀟,絲絲雨簾衝天而降,撲向了茫茫洞庭湖。
狂風卷著漫天雨簾呼嘯而來,點點漣漪,在洞庭湖的風浪上不斷泛起。
噼噼啪啪的聲響下,波濤洶湧,並不平靜的湖面上連連水珠飛濺不停。
一陣陣濃霧在狂風暴雨中聚集起來,把洞庭湖邊上整個君山罩住,黑墨一般的雲層厚重的天空中,有著閃電一道急過一道。
君山之上,翠竹環抱之中有一間蓀草裝點著石牆的小院。院中橫七豎八的躺著七八具屍體,身上還在流血不斷,屍體已經在血色的泥水之中變得冰冷。
辛夷裝飾的門楣上,還高掛著兩具衛士屍體,被繩索掛住了脖頸的屍體,在風雨之中垂手低頭,緩緩旋轉著。
整個院子之中,風雨下一片血腥。泥濘之上充滿了恐怖和死亡的氣息。種在院中的那些奇花異草沾上了血污,風雨洗刷下,一時間難以洗凈花草間的血污,往日嬌艷的奇花也早已沒了往日的芬芳馥郁。
院子里,四壁撒滿香椒,桂木作棟樑啊木蘭為桁椽的廳堂之上,一個穿著青色細布衣褲的男子,面對著那兩個正互相攙扶著,對他怒目相向,年輕貌美的女子,不急不緩的轉了轉手上冰冷的長劍。
細長的劍身一側,面向了屋中火塘中騰起的火苗,頓時一陣冰冷的寒光,從這柄長劍湛藍的劍身上散發而出。
寒光所過之處,一片肅殺。
「承影劍怎麼會在你這種冷血之人手上?」其中一個女子,對著手持長劍的男子啐了一口口水,破口大罵道:「你這等大禹的鷹犬也配持有此神劍?」。
那口飛射的口水,才噴濺到男子面前一寸處,就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隨之落地,落在了男子腳上獸皮製成的鞋子前,未能沾到男子身上。
「二位王妃不要啰嗦了,儘快自己自縊,還能留個全屍。免得黃某我親自動手,二位只怕連個全屍都沒了。」男子對女子也不惱不怒,而是耐心的勸道:「你們如此美貌,還是不要毀了這極美的容貌和身材的好。留個全屍,也好保留下你們活著時的美好。」。
這兩個美貌的年輕女子不是他人,正是舜帝的兩個妃子,女英和娥皇。
而對著男子吐口水的女子,便是女英。
時至今日,舜帝南巡已有數年,最近才至洞庭一帶,舜帝把兩個妃子安排在此次稍作休息,自己繼續向南而去。又留下了足夠的衛士,都是自己身邊身經百戰的精兵強將,來保衛兩個妃子。
只待過些日子,舜帝忙完了自己的事,就來接她們姐妹,同行向南,繼續南巡。
只是沒想到,大禹暗中派出的殺手,居然會隨之而至,殺到了君山上來,為了帝位權利殺人滅口。
外面一院子的衛士,都是被提劍男子三兩招就已擊殺,甚至有的衛士都未曾感到疼痛,就被男子手中長劍上彈出的劍影,將其身首分裂了。
「湘君不會饒了你的,更不會饒了大禹這個謀權逆賊的!」娥皇咬牙切齒,對著男子怒聲罵到:「逼死了我們姐妹,天下各部落必定和湘君一起,討伐你們夏后氏部落。保證讓你們滅族亡種,無人生還!」。
自稱黃某的提劍男子,輕輕一笑。笑容之中充滿了鄙夷,滿不在乎的道:「湘君?此時此刻,只怕已經被我大師兄殺死在九嶷山了。想著他為你們報仇,下輩子吧。」。
此言一出,原本還滿臉怒容的女英和娥皇猛然一怔,呆在原地,雙目緩緩睜大,越睜越大。眼中不但沒了水靈,也沒了之前的憤怒和勇氣,填滿了無限的驚訝和惶恐......
蒼梧之野,峰秀數郡之間,羅岩九峰,各導一溪。形成了岫壑負阻,異嶺同勢的奇秀險峻地貌。
這兩千多里的山脈南接羅浮山,北連衡岳。這裡峰巒疊峙,深邃幽奇,山中巨木參天山峰聳翠,林中雲霧彌散,夜間更濃。散不開外就什麼都看不清,一片迷濛。
莽莽群山,在白霧之中綿延起伏,如巨浪上千帆競發,奔騰而來。
迷霧之中,一股血腥彌散四方,讓霧氣和山中夜風裡,平添一股能令人作嘔的腥味兒。
氣若遊絲的喘息聲,從茫茫森林之中一株已經枯死,但依舊屹立不倒的巨木樹榦後傳來。
一個身材魁梧,雙目中竟有四個眼珠的男子,背靠著長滿了青翠苔蘚的樹榦,喘息間左手抬起,捂在了自己流血不止的右肩上。
而他的身上,還有多處皮肉外翻的血痕傷口。身上的細布衣袍,也是撒著片片血污,駭目驚心。
男子雙目四眼的重瞳之中,迸射出警惕的目光,直射前方白霧之中。
影影綽綽的白霧之中,分不清那些黑影是草石樹木的,還是什麼野獸的。
本來男子的這一雙重瞳,看透迷霧輕而易舉。只是如今他身負重傷,流血過多,體力早已不足,雙眼開始發花。
那厚厚的薄霧飄蕩眼前,迎面籠罩而來,什麼都看不清楚。
要不是身上的疼痛不斷,令他還能保持著一絲絲的清醒,現在此人就已經倒在了霧中了。
「舜帝湘君,你這樣子也太狼狽了吧。過去的你統領各部,天下共主,那是多麼的威風,不該如此虛弱又狼狽。」忽地,一個洪亮的聲音從男子頭頂響起:「你老了嗎?站起來,和我再鬥上一斗啊!」。
如同轟雷一般落地,震得四周迷霧都在朗聲之中,微微顫抖。
而在地上坐著,喘息著的男子正是舜帝。
十七年前,把王位禪讓給了夏后氏大禹的舜帝。
他雖然已經以制禪讓了帝位,卻是佯裝南巡,離開中原。但實權卻一直掌控在自己手中,天下各部落氏族,表面上對大禹畢恭畢敬的,暗地裡還是以舜帝馬首是瞻。
天下各部落首領,有點什麼事情,多是千里迢迢的去會見舜帝,根本不把坐鎮中原的大禹放在眼裡。
大禹被中原都城這座無形的枷鎖困住,成了一個傀儡。
這也正是今日,舜帝必死的原因。
「大禹小兒,禪讓了帝位給他還不知感恩,盡然暗地裡宣揚南方有惡龍出世,引我到此,設下埋伏,卑鄙之極,可恨之極,無恥之極!」。
舜帝打破山林寂靜的朗聲痛罵回蕩在迷霧之中,不一會兒后,舜帝又氣喘吁吁起來。
但是他臉上浮現的憤怒神色,卻已經不減反增。
「是嗎,禹王倒是讓我問問你,當年你殺他父親鯀的時候,派人千里追殺到羽山也不放過,對外還污衊他是治水不利而該殺的,難道就不無恥?就不卑鄙?」話音傳來,一個面帶似笑非笑,器宇軒昂的男子,從濃霧之中緩步徐行而出,站在了舜帝的面前兩尺開外:「好好的一個治水功臣,不也被你毫不猶豫的斬首了嗎?事後你還對外宣稱,這事情是堯帝派人做的,不是嗎?」。
黑暗之中,這個身高七尺,身穿細布青衣男子雙腳踏著地上的血跡,雙眼可以清楚視物,把身前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這個青衣男子,正在用饒有興緻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企圖站起,卻失敗后跌坐會冰冷地面上舜帝。
手中提著長二尺九寸的長刀,靜靜地側在男子身邊。鋒利的刀鋒,已經隨著長刀緩緩而轉,慢慢地對向了怒不可遏的舜帝。
「木嘯川!你懂什麼?」跌坐在冰冷泥土上的舜帝,顧不上這一跌而摔得生疼的屁股,惡狠狠地道:「當年鯀不好好治水,與丹朱一起圖謀造反,不顧大水禍害百姓還要挑起兵災,這種亂成賊子,難道不該殺嗎?」。
對面那個,名叫木嘯川的男子,拖著長音哦了一聲,慢慢蹲下身來。同時手中長刀,已經架到了舜帝的脖子上去。
這柄古樸蒼勁的青銅長刀,刀身上紋有背生雙翼的古蛇圖騰,刀盤上刻有八卦圖紋,而刀柄上則點綴七星。
黑暗之中,刀柄上的七星和刀身上,有一道青芒一閃而逝。
「那你如今明為禪讓,實則還掌控著各部落和天下實權,把禹王視為傀儡,是不是亂成賊子啊?」木嘯川鄙夷的目光落在了舜帝怒聲彌散的臉上,若有所思的問到:「如今的天下共主,好像是禹王啊。」。
木嘯川的這些話,讓對面的舜帝一時語塞,無言以對。
臉上五官間徘徊許久的怒氣,也隨之開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慢慢升起的迷茫神色。
他確實並不打算放權,所謂的賢德而被天下各部落繼續擁戴,不過是一個裝飾的謊言。
「這地方確實有一條龍角尖直立,角上長有綠毛的惡龍,只是一個月前,已經被我鎖住。」木嘯川收回刀來,將其插入了身邊地面,緩緩道:「我會讓你死的有尊嚴的,只要你自覺點去死,那我對外一定宣稱,舜帝和惡龍鏖戰而死,你這是為了造福天下黎民和百姓而死的。是體面的去死,還是讓我用落月刀把你大卸八塊,舜帝自己選吧!」。
說話間,木嘯川緩緩站起身來。話說完時,他已經站直了身體,單手杵在了刀柄頂端,靜靜地等待著若有所思的舜帝給他一個答覆。
舜帝從呆愣中緩過神來,一瞬間腦中閃過千般念頭,當即想到,這是一個計。
一旦他答應木嘯川的要求,事後木嘯川就會對天下宣稱,舜帝死於惡龍尖牙利爪,而惡龍被大禹斬殺,為舜帝報仇。天下各部落,將不再效忠於他舜帝湘君姚重華,也不再效忠於他的兒子商均。
他的家天下計劃,就會因此流產,多年努力,也將付之東流。
他之前為家天下做準備而所做的一切,只會為大禹做了嫁衣。
想到此,舜帝心中轉眼就填滿了不甘。
忽地,眼中殺氣浮現的舜帝奮力一躍而起,在站直了身子的同時右手上烈焰橫生,直拳向前。攜炎風熱浪,如奔雷閃電一般,直衝向前。
對面的木嘯川還未反應過來,眼中便是布滿了驚恐。胸膛被舜帝一擊,直接貫穿。
鼓舞的炎風,吹開了四周的白霧,露出了枯木周遭的灌木和青石真容來。
火舌噴吐,已經貫穿的胸口不斷流出殷紅的鮮血,也被拳頭上的烈焰不斷烘烤著,正在一點點蒸發。血滴落在刺眼的火焰之中,嘶嘶聲響下,一道道殷紅血霧徐徐升騰。
「你們鎖龍人也不過是一些小人,哪來的勇氣敢和孤談條件!一群擁躉大禹這個亂成賊子的螻蟻,死有餘辜!」看著木嘯川貫穿傷口,心臟已經在一擊擊中時破碎成碎肉后,以為自己已經必勝的舜帝,露出得意的笑容,傲氣凌人的道:「你就不該自己一人來追殺我。」。
「祝融御火術。」木嘯川低頭看了一眼還在熊熊燃燒的火焰,輕聲說到:「祝融氏族這一招馭天地火之靈氣,百變奇火烈焰,可攻可守的火正神功,如此密不外傳的奇術,看來舜帝還是千方百計的練成了。」。
那火焰經久不息,附著在舜帝手上,赤紅一片。熱浪滾滾,炎風鼓舞,但烈焰卻不能傷及舜帝皮肉一分一毫。
「有我這雙重瞳,就沒有我看不透的神功奇術。」更是得意的舜帝,哈哈一笑,對木嘯川冷冷道:「我也會對天下宣傳,鎖龍人頭領,聖者木嘯川,蒼梧除龍為民除害,卻不自量力,力戰身亡,然後我會把你那不過三歲的兒子,扶上聖者之位,加以控制,以後鎖龍人便是我舜帝的鷹犬。這樣的死法,對你來說是不是也很體面?」。
「還行。」木嘯川面色苦楚忽然不見蹤影,五官間再次恢復了平靜:「不過,舜帝你要知道,螻蟻也未必弱小無力。而你的重瞳,看透了我的岣嶁神通了嗎?」。
話才落地,舜帝對面的木嘯川嘴角上揚,露出一個詭黠的笑容。
舜帝心中咯噔一跳,驚訝頓起,他對面的木嘯川身軀一晃,化為一縷縷青煙,飄散在夜幕下的微風之中。
四周血腥味煙消雲散,低落在地上的血跡,也消失無蹤。
就連插在了地上豎起的落月刀,也消失不見了。
慌亂起來的舜帝,驚恐中夾雜著警惕的目光急速環視四周,企圖在黑夜下的白霧之中,找到木嘯川。
至此他才發現,木嘯川一直在戲耍他。一直是用一個以岣嶁神通,幻化的替身,出來與他對面的。
真身至今還不知道藏在何處?
就在舜帝慌亂更重,身上傷口再次疼痛起來時,脖頸邊忽地有一道涼風掠過,木嘯川的聲音,從舜帝背後傳來:「安心的是吧,歷史在今日就要改寫了,你做不了什麼改變了。」。
舜帝愣在了原地,雙眼瞪大,眼底盡顯驚恐。
身後忽然憑空現身的木嘯川,在黑暗中雙眼迸射出森然青芒,有如幽光螢火,卻又充滿了殺意和冰冷。
下一秒后,手中落月刀一揮,刀光劃破黑暗,舜帝那顆臉上還定格著驚恐的人頭,在血霧飛濺中,緩緩旋轉著拋飛而起至半空,在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潑灑下了一片殷紅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