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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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建造在堅實夯土壘砌起的高高基台上的夏朝王宮,也和王宮的城牆外一些高官和王貴宅邸一樣,也建城了回字形的建築群。
整個王宮也分為內外兩部分,內部是禹王生活和休息的地方,而外面的那部分是他和大臣們議事,發布政令,以及駐軍的地方。
在王宮南面,那個高大雄偉,面寬八間牌坊式的南宮門後面,有一座四四方方的大殿,也是建造在了夯土壘砌成的四方台基上。外有環著扶桑神木欄杆迴廊的這座大殿裡面只有一層而已,高高的屋頂讓殿內擁有了足夠大的空間。
外面的屋頂,卻建成了兩層,皆是斜面四方,和四方稜台一模一樣。
兩層屋頂上都鋪著紅瓦,四方之上各有一個精美的野獸石雕,面向外面而立。這外形怪異的石雕九尾狐頭,昂首而立,雄赳赳地傲視四方。陽光下,屋頂上的鋥亮紅瓦閃閃發光,一隻五尺來長,由宮中豢龍氏飼養的小青龍,正趴在頂層的屋頂上悠哉悠哉的曬著太陽。
這可不是一條惡龍,而是一條善龍,已經被從小豢養而馴服,待到它長大之後,將要為大禹拉車的。
因此,這條青龍才會大搖大罷地出現在大禹的宮中,而不被誅殺。
而下方宮殿之中,地上鋪滿了蕙草裹肉蘭為的草席,遍布了殿內每一個角落。
十六根排列整齊的青銅大柱,撐起了上方的厚重嚴實的屋頂。
每一棵青銅大柱的柱身上,精雕細琢著遍布的雲雷紋和龍紋。每一個柱子下的柱基都也是青銅製成,四面上鑄造了一個兩尺來高的正跪式人像,幾乎和柱基一樣高。
這些銅人都刀眉大眼,上身裸露。下身著短褲,腰間系帶,把瘦骨嶙峋的雙手舉過了頭頂,高舉著在它們頭頂上比它們的腦袋還要大很多的燈盤。
它們代表著的,正是夏朝的奴隸們。
在大殿正門對面,大殿深處的牆壁上正中處,嵌著一塊直徑一丈左右的無暇玉璧。圓形玉璧內圈沿邊飾有旋轉狀弧線,中間為一小圓圈,旁邊有五條半圓形的曲線,似水渦激起狀。
玉璧前,身著法服的大禹席地而坐,手上拿著的一個陶酒罐,傾斜了罐口,往另一隻手中的口作喇叭形,細腰高足,腹部和足部各有四條稜角的青銅觚形酒杯中,倒出了一股淺黃的酒水。
嘩啦啦的落水聲,酒水準確不誤的落入了酒杯之中,一滴不灑。
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氣,從酒水中溢出,隨風飄向了四方。
「如何?」倒滿一杯酒水的大禹轉頭看向一旁,看向了這個大殿之中,除了他之外的另外那個人,笑問道:「這梁州的桂花酒漿還可以吧?」。
他看向的那個人,正是鎖龍人的聖者木嘯川。
木嘯川雖然不會公然出現在朝堂上,但常常被大禹私下召見,答問治國之策和權斗之計,也偶爾互相詳談一些其他的瑣事。
因此,木嘯川雖然在夏王朝並未又任何官職,但是卻能隨時隨地進入夏王宮而不被阻攔。
木嘯川已然成為了大禹身邊,藏在暗中的那個近臣,也獲得了大禹絕對的信任,鎖龍人的地位也因此迅速提升,是過去說不能相比的。
大禹甚至已經把自己王宮的衛隊指揮權已經交給了木嘯川。
而木嘯川也沒有讓大禹失望,他把這些由夏后氏最優秀的青年組成的禹王親兵,訓練得能征善戰,勇猛又強悍,多數都能以一敵十。
憑藉著自己的能力和大禹的信任,木嘯川率領著鎖龍人已然挺進了夏王朝的權力中心。
鎖龍人們從開創誕生以來,至今為止,是他們最輝煌又榮耀的時代。
此時此刻,大殿上就坐在大禹右手邊的木嘯川,一言不發的端起了身前那隻和大禹手中一模一樣的酒杯,抿了一口杯中酒,頓時面露愜意和滿足,砸了咂嘴的木嘯川接著連連點頭后,讚歎道:「醇厚柔和,余香長久。」。
「喜歡的話,一會兒給你帶些回去。」大禹見他喜歡,也心生歡喜,當即毫不吝嗇的說到:「讓你家人和弟子也嘗嘗。」。
大禹不僅僅是因為看重木嘯川這個人,才這麼豪爽的。這其中也有大禹對木嘯川的感激;感激木嘯川在不久前,率人護送他兒子夏啟,從塗山啟程平安抵達陽城。
「不了。」放下了酒杯的木嘯川擺手回絕了大禹,道:「家裡除了我,其他人都不喝酒。大王一定要賜予,給我帶一壺回去就行。」。
又喝了一口酒的大禹,哈哈一笑,順著木嘯川的意願,道:「好,就依你。」。
大禹也覺得只是給點酒,不注意表達真誠的感激,覺得謝禮應該跟厚一些才行。
在頓了頓聲后,轉而大禹已經收起了笑容,面露認真神色,先言歸正傳,對木嘯川又問到:「嘯川,上次你說的我要在日後傳位給啟兒,還有兩個條件,那是什麼?」。
說著說著,大禹皺眉起來,疑惑的目光慢慢地從他眼底湧現。
「首先應該糾合了無數心腹之臣,聚集到公子啟的身邊去。」放下酒杯就沒再端起的木嘯川坐直了身子,把早已想好的計策對大禹娓娓道來:「這些人不但要忠心耿耿,而且還得教會公子如何去爭去斗,去治理每一個方國和部落,去均衡他們的實力等等。」。
大禹一言不發的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雖然還是皺著眉頭,但面色專註了起來。
大禹是認真的聽著,木嘯川也認真的對他說著自己想出的策略:「其次,大王得繼續對外宣傳,日後你一點要傳位於賢,還是要表明,自己是支持禪讓的。所以,天下之主還是能者賢者繼承。」。
「這......」聽到此,大禹再次開口了,但卻是為難的說到:「我取的天下就是要傳位嫡子,這麼做會不會太多餘了?」。
木嘯川對大禹這番一時糊塗的話只是笑笑,在慢慢地搖了搖頭后,又道:「這不過是一個計而已,只有這樣,才能把一個無能之人退到民眾眼前,而公子啟越來越好,兩相對比下,民眾民心就會慢慢地倒向公子啟的。到時候,大王你的再傳位公子,就名正言順的多了。」。
木嘯川的這一番話說清楚了目的,一目了然。同時也一語點心夢中人,大禹聞言恍然大悟,眼中的疑惑也立刻煙消雲散。
一炷香后,木嘯川緩步走到大殿門口,穿上了鞋后,一言不發的順著階梯離開了大殿下的台基,朝著宮門那邊走去。
之前的一炷香內,木嘯川還和大禹談了什麼?除了他們兩人,再無第三個人知道了。
一路走來,宮中的衛兵只要見到木嘯川,都畢恭畢敬的跪地行禮。
木嘯川大步走出了宮門,依舊無人阻攔。
宮門外是一片寬廣的廣場,上面沒有任何屋舍,只有正中處立著一根粗大擎天白玉柱。
高又十幾丈的白玉柱並無任何拼接的痕迹,而是用一整塊石頭製成,需要使勁昂頭,才能看到柱子的頂端。
可見柱子頂端和尾端,解有一丈左右,都是用紫金包裹著外表的。陽光照射下,紫金迸射出內斂的金光。
柱身上,篆刻著「海河永固」四個大字,每個大字都有磨盤大小。四字兩側,各有刻度無數。
這便是當年鎖龍人協助大禹治水時,送與大禹的定海神珍鐵。
如今大水已經褪去,此物無用武之地,鎖龍人也未收回,而是按木嘯川的吩咐,將其豎在了王宮門口,時時刻刻提醒著夏朝上至高官,下至奴隸的眾多民眾們,今日的太平功在大禹。
木嘯川大搖大罷的走出了宮門,就朝著這根定海神珍鐵而去。
大柱子一樣的定海神針鐵下,此時停著一輛無頂的雙輪獨輈。拉著車的,是一頭健壯的麒麟。
但和其他的麒麟,還是有些區別的。這隻麒麟不但一身龍鱗赤紅如火,就連一雙圓睜著的虎眼,也是殷紅如血的。
這是一隻火麒麟,體內能自生火之靈。吞火不燙,遇敵之時能噴煙吐焰來攻擊。就算是在九州大地上,這樣的麒麟也非常稀少。
無所事事的麒麟,在白玉柱投射而下的影子下無所事事地踏蹄著,自娛自樂。
趕車的車正,頭戴荷葉,坐在車上靠著車廂壁打盹。環抱著的雙手中,有著一根上端微微彎曲著的翠竹竹枝。
就算離開了竹木,這根竹枝還是滿身青翠,表面也油潤亮澤。
當木嘯川朝著這邊走來時,這個車正就感知到了他的氣息在靠近,猛然醒來后,抬頭看向了木嘯川,也抬手起來,揉了揉自己方臉上長眉下的雙眼。
這個趕車的車正還很年輕,看模樣也就是十三四歲,還是一個少年。
不過他已經為木嘯川駕車三年了,技術嫻熟,車穩又快,還能把拉車的火麒麟照顧好了,所以木嘯川也一直讓他給自己駕車。
「師伯,你每次來王宮都要坐車。」在木嘯川才走到車旁時,這個少年已經躍下車來,走到了麒麟身邊,伸手以便摸著這隻此時非常溫順的麒麟脖頸上,柔順飄逸的長毛,一邊對已經上車的木嘯川道:「你直接飛過來也是可以的啊?」。
在少年話說完時,已經上車做好的木嘯川,靠著車廂壁的木嘯川,只是說到:「那太招搖了,不好。」。
少年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把手中纖細的長竹竿扛在了自己的肩頭,另一隻手拉著套在麒麟脖子上的韁繩,向前走去。
麒麟踏蹄向前,脖子上系著的鈴鐺,在午後的風中,在已經西斜的陽光下,發出一陣陣輕緩的清脆悅耳聲。
少年牽著麒麟,麒麟拉著獨輈,走過了廣場,穿入了廣場外整整齊齊地排列著一座座宅邸的生活區。
路上行人見了這輛獨輈,紛紛退讓到路邊兩側。
雖然他們中絕大多數人肯定不認識木嘯川的,但是在夏王朝,能坐著車輿獨輈出行的人,一般都是非富即貴的。
隨即,路旁的人們,平民微微低頭著,而穿著破爛又粗糙的單衣奴隸們,早已畢恭畢敬的跪了下去,深深地低下了他們的頭顱。
木嘯川最怕見到的就是這一幕;鎖龍人沒有這種階級制度,讓木嘯川至今都沒有適應夏王朝的這些階級習慣。
他也曾經想過,建議禹王取消這種階級制度,更好的讓王朝發展,一如鎖龍人一樣,可以又長幼卻無尊卑,可以讓更多的人才得到上升和競爭,讓王朝人才濟濟。
可是一想到這就會顛覆中央統治四方方國的方針,就忍著了,只能再等時機。
因此來去王宮需要坐車時,木嘯川索性一路閉眼,佯裝閉目養神一樣,對一路而來的階級跪拜視而不見。
趕車的小少年也一路無言,只是一直目視著前方,不看左右一眼。
他也和木嘯川一樣,依舊不適應夏王朝的這種階級跪拜。
獨輈在各家宅邸間穿行,走了半晌,終於來到了木嘯川的府門前。
車才停下來,木嘯川就睜開了雙眼,身形一晃,從車上閃現到了門口。
看門的弟子齊齊對他心裡,畢恭畢敬的道:「師父。」。
但卻沒有和路上的行人一樣下跪,只是彎腰作揖而已。
木嘯川笑了笑,問到:「今天家裡有什麼事情嗎?」。
「有一個叫於蜚的人,帶著一個年輕人來拜訪師父。」其中一個弟子,把來訪之事告訴了木嘯川:「漁溪師叔已經把他們請進去喝水了。」。
木嘯川聽到於蜚兩個字,立刻喜上眉梢,急聲快語的說了句:「你們去幫孝德卸車。」。
說著這話的木嘯川,立馬足尖點地,一躍向著院中而去。
木嘯川腳下風聲,自己也如一陣清風一般飄入院中,轉眼就來到了內院的正堂門前。
木嘯川才在正堂門口停下,就見到身前寬敞明亮的大堂里,坐著一個熟悉的背影。
「於蜚。」木嘯川二話不說蹬掉了鞋子,大步向前,走入大堂之中,呵呵一笑,朗聲道:「幾年不見,你小子都發福了啊。」。
說話間,木嘯川一直是注視著這個席地而坐在堂內屋中的於蜚的。
他看到了於蜚的小腹,已經微微隆起,臉上也圓潤了不少,不像是當年給他做車正時一樣的精瘦了。
話才說完的木嘯川,已經站到了於蜚身邊。
他猛然愣住,看向了於蜚身旁那個覺得眼熟得很的年輕人。與此同時,木嘯川雙眸眼珠,微微一顫后,雙眼一眯,沉聲道:「聰禮!」。
瞬間,木嘯川眼中殺機畢現,目光變得冰冷之際,身上殺氣四溢,平靜的大堂上吹起了凌厲的勁風。
無論是於蜚,還是和於蜚相對而坐的漁溪都頓時詫異,不知道木嘯川怎麼會讓起了殺心。
而那個名叫若拙的少年只是覺得身邊勁風迎面吹來,吹得臉頰生疼,但他卻不懼面露殺氣,顯露猙獰的木嘯川。
至於木嘯川,看向若拙這個少年的眼中和身上爆發出的殺氣越來越重,四周空氣凝固又壓抑。
心智不定之人置身其中,早已心膽俱裂。
而木嘯川永遠都沒法忘記,三年前他追殺舜帝姚重華時,在九嶷山上第一個殺掉的人,舜帝的衛隊長聰禮,就和現在他眼前這個少年一模一樣的面孔。
唯一不同有所不同的是,聰禮是祝融氏的族人,肌膚天生暗紅。而此時此刻,就席地而坐在他面前的這個少年,渾身上下肌膚如雪,白皙又細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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