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掉頭
結界之中,陽城內還是風不透雨不浸。
地上的積水,還是在潺潺而流。而有如雷鳴般的龍吟聲迴響下,積水中不斷有點點水珠,如落盤玉珠一樣彈射跳躍不停。
大地也在龍吟聲中,再次微微的顫抖了起來。城中屋舍,也跟著一陣連連搖晃。
好在搖晃不大不劇烈,非常輕微,否則這陽城之中已經躲不過房倒屋塌,產生一場場活埋悲劇了。
而半空之中,還是一臉肅然的木嘯川也知道,這個結界雖然堅實,也不是萬能的。它能擋住敵人的連續猛攻,但這龍吟聲和外面的風雨聲一樣,是擋不住的。
但是他也知道,空中聲聲迴響的龍吟聲也有弱點,它能透過鎖龍人們設下的結界,但也暫時打破不了這個結界。
關鍵現在木嘯川要解決的問題,是城中不只有修道奇人,還有不少的濁胎,尋常的普通人,他們在這種惡龍的龍吟聲下是沒法強撐太久的。
過去,在暗中幫助大禹治水時,木嘯川是見過被惡龍的龍吟聲,活生生震死的人的。
那些人死相凄慘,無不是眼珠子爆裂,只剩下一對血肉模糊的眼眶,和七竅流血的凄慘且恐怖的模樣,然後倒在地上抽搐著慢慢死去。
同時,體內的經脈都能被完全震斷,甚至里內臟骨骼,也能因此受損。這些死在龍吟聲下的人們,無不是在臨死之前,還要承受著極大的生理痛苦。
這種死者的慘狀,至今還烙印在木嘯川的腦海深處。
木嘯川可不想看著城中多數人,慘死在還在不斷傳來的龍吟聲下。
他是鎖龍人,又身為鎖龍人的聖者,效忠於夏王朝,那就該扛起保護夏王朝蒼生的重任。
解決此事最好的辦法,就是儘快屠殺藏在雲層伸出的惡龍,停止那空中傳來的聲聲龍吟。
事不宜遲,木嘯川對身邊漁溪急聲快語的問到:「孩子們和弟子們安置好了嗎?」。
昂首看向頭頂,龍吟傳來之處的烏雲深處的漁溪也不廢話,簡單的說到:「安置好了,九師妹在照顧他們。」。
聽到此話,木嘯川也沒有趕走漁溪,同時也安心了,他也可以放手一搏了。
「去啟動牽機鎖,開啟斬龍劍陣。」對師妹漁溪一聲令下的木嘯川身上真炁,瞬間暴漲。
真炁在他體內的經脈里飛速運轉,身邊忽起大風陣陣,環繞著他不斷地快速飛旋。
同時,他身上也泛起了一道耀眼奪目的白光,將他完全包裹起來。
只聽得「咻」的一聲,木嘯川如同離弦之箭一般衝天而起,朝著更高的高空中迅速飛去。
雙眼之中青光一閃之後,雙瞳比之前更是明亮有神,亮如星辰明珠。
同時他也用意念傳音,暗中讓地上的師兄弟們撤了結界。
結界隨之散去,道道金光光柱一起收縮,在迅速落回了地上后消失無蹤。結界也在風雨之中,瞬間不見了蹤影。
一時間,彌散天地之間的狂風暴雨再次從空中迅速落下。鋪天蓋地的密集雨霧,再次形成一道橫貫天地的密集雨簾,取代了之前的結界,朝著陽城落了下來。
除此之外,還有一道道能開山裂石凌厲的雷電,帶著陣陣咆哮聲從天而降,直撲木嘯川而去。
雷電道道,帶著刺眼光芒,接二連三的撞上了木嘯川,一陣火花連連迸射。
轟然巨響連聲響徹蒼穹,木嘯川身上的白光,嚴嚴實實地擋住了每一道襲來的雷電,讓他毫髮無損,勢如破竹地突破一道道雷電,一路直衝,沖入了烏雲之中,消失在地上眾人的視線里。
城外,停下猛攻已經多時的敵軍,看著光幕一般的結界消失在自己面前,面面相覷,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敢率先再發動進攻。
敵軍們猶豫著,不敢輕而易舉的冒險。
畢竟他們對這個結界並不了解。
而且,之前有一段時間結界也是無形的,敵軍也拿不準,這個結界是真的撤了,還是只是又化為了無形。
並且因為龍吟聲,也讓敵軍們如今還是頭昏眼花的,連目標都看不清楚。有的身子耳膜疼得站不住了,蹲下或者跪在了滿是泥濘的地上。情況就是如此,敵軍也只能在風雨中繼續停在原地,等待著緩過神來再說。
他們不動,城牆上的守軍也沒有妄動。
也因為之前拜龍吟聲所賜,很多的士兵如今和城外的敵軍一樣,還是一陣陣的頭髮昏眼發花,看什麼都帶著幾道模糊的重影,也只能在牆垛后蹲下,以此來緩一緩神。
而且無論是敵軍還是守軍,他們的耳膜也還在一陣陣的生疼。
此時是無力再戰,只能等待。
與此同時,從空中落了下去的漁溪,穩穩地站在了宮門前的廣場上,站在了定海神珍鐵的邊上。
落地的漁溪轉頭看了一眼,已經緊閉著,沒了看守的宮門,又一言不發的轉頭過來,注視著身前這棵高大的擎天鐵柱。
雨簾籠罩下的鐵柱,柱身上還在流水不斷。
落在上面的雨滴匯聚成的流水,不斷從柱身上緩緩留下。
漁溪一看之後,把雙手橫在了身前,捏出一個手訣之際,雙唇連動,一陣奇術口訣風中念出。
高大的定海神珍鐵,隨著漁溪的念咒緩緩而轉。轟隆隆的悶響聲,從鐵柱下的地下不斷傳來。
定海神珍鐵在轉動,速度一直不快,而下方地上不但有悶響聲不斷傳來,還有一道道金青色的光芒,慢慢地從鐵柱周圍地下透了出來。
定海神珍鐵的柱身上,也渾身泛起了紅光。
原本漆黑的鐵柱,在片刻過後如同是才從鍛爐里撈出來的煉鐵一樣,瞬間就是一身通紅。也有道道熱浪從漸漸地變得灼熱的柱身散發而出。
柱身上之前留下的雨水,在熱浪中蒸發成了道道蒸汽,白茫茫的一片,於風中伴隨著柱身上不斷發出的滋滋聲彌散。
雲氣蒸騰下,很快把整個定海神珍鐵陣容籠罩其中,只能依稀看到一個鐵柱的輪廓。
而一旁的漁溪,雙手再次變幻手訣,速度之快,肉眼都很難看清楚她變化而出的每一個手訣。
隨著她的手訣在變化,整個陽城地上都有一道道燦爛無比的青金色光輝衝天而起。伴隨著青金色的光輝而來的,還有一聲聲突然響起,在城內回蕩的奇異聲響,如龍吟虎嘯,如又似風雷長嘯一般。
一股股,一道道渾厚的天地靈氣從地下噴薄而出,衝天而起。
不一樣的靈氣顏色也不盡相同,一時間城內有無數光芒,勢頭極猛的直衝九霄之上,沖入了那漩渦一樣還在飛旋的厚重烏雲之中。
風雨下,天地一片肅殺......
陽城以南,一條藏在山間的黃泥道路,一路向前延伸而去。站在道路中間,前後都看不到盡頭。
狂風暴雨下,路上也看不到來往行人。只有道路兩旁,連綿山脈和山中茂密的山林,陪伴著這條道路,沐浴在烏雲下風雨中。
地上的泥濘中,也因為瓢潑大雨的緣故,隱去了之前踏著這條路向南遠去的夏王朝大軍留下的足跡,以及道路上留下的車輪痕迹。
遠離陽城十里左右的山中路邊,還有一座小亭子,矗立在路邊的風雨里。
這座四方亭子建造得非常簡陋,只有四根木頭,撐起了茅草的頂部。亭子四周也長滿了野草,長時間無人打理,只剩下入口處空出一條出入小道,連接著亭子內外。
而小亭子邊上,路旁野草之中還立著一塊石碑,下半段已經被野草掩埋了,還纏上了一條條不知道是什麼植物的細長藤蔓。
露出的上半段,前後兩面都刻著陽城二字。雕刻清晰,筆畫也蒼勁有力,一目了然。
這就是陽城的界碑,跨過這塊界碑就是進入或是走出了陽城地界了。
步行至此的木嘯川的師弟黃煜,想著自己走了半晌沒有停步,於是二話不說走進了石碑邊上的亭子里站定,稍作休息;同時望著外面亭頂邊緣不斷留下的雨簾,愣愣出神。
被他遠遠甩在背後的若拙,半晌之後才一路小跑而來,進入了亭子里,已是氣喘吁吁。
站定在亭子里的若拙,彎腰下去,雙手扶著雙膝,低頭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臉上額上,不斷有水珠滴下,也不知道是淋雨的雨水,還是他一路小跑而來的熱汗。
黃煜根本不關心這個小少年,依舊看著亭子外的雨水,不斷落下。
他的雙瞳不經意間微微一縮,瞳孔當即比變得過往要小了很多后,身前亭子外飛速落下的雨滴,在黃煜眼中變得緩慢,有如蝸牛爬行一般。
鎖龍人因為修行的緣故,眼力異於常人,這種看到的一切變得緩慢的眼力,也是他們鎖龍人特有的修行成果。
黃煜也是趁著在這裡歇一下,順便鍛煉一下自己的眼力。
過了半晌,若拙才喘勻了起,緩緩地直起身來。
黃煜的雙瞳,也在此時恢復了原樣。
他終於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若拙,上下一番打量之後,從自己袖中掏出一個酒葫蘆,遞給了若拙,道:「喝一口吧,是酒。」。
語氣也緩和了很多,不像是之前一樣的不耐煩了。
似乎是若拙一步不落,緊跟著他的堅持和倔強,讓黃煜也覺得這個小少年確實也能成為一個不錯的幫手,同時心生絲絲敬意,也客氣了一些。
若拙接過酒壺,也沒有怪黃煜不等他,反而道謝一聲后,拔了酒塞,昂首喝了一口。
酒水入喉,若拙渾身一暖,並為因為忽然停下疾行,使得身子慢慢冷下去。這也避免了他不至於在風雨中,得了傷風一類的病。
緊接著,若拙就把酒葫蘆遞給了黃煜。
黃煜卻不接過,只是緩緩說到:「我不喝酒,這也是我師兄我給你帶上的,自己留著喝吧。」。
而黃煜也有真炁護體,不至於體內忽冷忽熱,自然無需用酒水來保暖。
說完那番話,頓了頓聲的黃煜,又在有些詫異的若拙道謝時,看向了對方腳上的鞋。
那鞋子除了鞋底有水,其他地方都很乾燥。
只是看了一眼的黃煜,又問到:「你會方士的履水咒嗎?」。
黃煜說的這種咒術,是方士們發明的。可以馭氣聚於足底,行走水上如履平地,且腳上鞋子,唯有鞋底能沾上水珠。其他地方,都是乾乾淨淨的。
若拙緩緩點頭后,答到:「是的,以前學了一點。」。
「那就好,遇到江河我們也不必去找船家了,直接履水過江就行。」
黃煜說完,又轉頭看向了亭子外,不斷從天上垂下的雨簾。
雨簾時而直直垂下,時而跟著狂風左搖右擺著。
這些再正常不過的自然景色,似乎對於黃煜來說,是總有新奇和興趣的。
忽地,一聲巨響從他們來的方向傳來,緊接著遠方金光一閃。
無論是若拙還是黃煜,都看到了金光閃爍的方向,正是陽城那邊。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若拙,心裡咯噔一跳,慌了一下。
他倒是沒有什麼親人在城內,但是有一個對他很好,視如親人的於蜚就在城中。這令若拙,對於蜚忽生擔心。
黃煜則無絲毫擔心;在金光一閃而逝后,他心裡暗暗想到:「慘咯,這次師兄玩的這麼大,連斬龍劍陣都啟動了,那些妄圖攻城的蠢貨,不知道又多少要身首異處了。」。
這番暗暗思量,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思。
和木嘯川朝夕相處的黃煜,對木嘯川的實力是心知肚明的,才會如此幸災樂禍。
他人不知道,但黃煜卻知道,木嘯川不但實力超群,一身岣嶁神通已經修鍊得爐火純青,有天地之威,而且他這個師兄,自從妻子不幸離世后,對待敵人的手段那叫一個心狠手辣,毫無人性。
黃煜不用親自去看一眼,也知道戰後的陽城附近,會是堆滿敵人屍體的慘烈景象。那將是百里血染土,遍地殘肢斷臂。
黃煜正在暗暗想著這些,亭子前面的風雨中,忽然竄出了一支列隊整齊的大軍,在風雨下一路小跑著,由南向北,朝著陽城而去。
在大軍前面,旗手扛著的旌旗上,綉著一隻咆哮的巨熊圖騰,正是夏王朝的旗幟。
而這一支大軍,就是先黃煜他們一步出城而去,直奔南方準備和三苗開戰的夏王朝精銳大軍。
此時此刻,他們行至半路,卻又忽然掉頭,朝著來路方向,向著陽城再次開拔而去。
大軍在雨中人不停步,獸不停蹄,一路狂奔向北。
難見隊尾的大軍,宛如長龍一樣在雨中頂風前行。風雨聲中,齊步踏地的聲響,那麼的鏗鏘有力,振聾發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