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若蘭篇(2)
「那你爹他……」謝梓安頗為為難地看著我。
「我爹他還有我幾位弟弟跟妹妹守著,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我說這話時說的很慢很慢,充分地表現出傷心難過,以及委屈難以割捨的情緒。
拿流雲的話說,這是因為我借屍還魂的次數多到數不清,所以每佔據一個軀體,就能本能地扮演好那副軀體的角色。
「阿蘭。」謝梓安憂傷地喚了我一聲,繼續說著:「聽到你的死訊時,我後悔了。我怪我自己,是我,是我害了你。如果,你不曾遇見我,你就不會跟你爹鬧翻,也不會像如今這樣……若你想要回去,你就回去吧,就當你我二人從來沒有遇見過。」謝梓安說完,就帶著悲傷的目光看著我。
「我……」
我半張著嘴想要如何婉拒他這個提議,又不會顯得我不念父女親情。
在我佯裝的遲疑下,謝梓安閉了閉眼疲憊地說著:「不要急著回答我,我累了,你也先過來休息會吧。」說完,拍著他的肩膀,示意我坐過去。
我聽話的走過去,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想著:剛才我跟他對坐在這裡,反而顯得生分了。若蘭對謝梓安是拿生命在愛著,怎麼可能會放棄此刻,好不容易得來與他獨處的機會?
我慢慢地伸手抱住謝梓安的胳膊,閉上略顯酸澀的眼睛。只因我剛進入這幅軀體,又在棺材中悶了許久,在剛才又走了那麼長的一段山路,疲憊在這時從心頭湧起,我皺著眉頭閉上眼沉沉睡去。
在我將要進入夢鄉時,我感覺到謝梓安摸著我的臉,說著:「阿蘭,阿蘭,我真的不想與你分開。」
睡著以後,不知做了什麼夢,這一覺我睡得踏實。
剛睡醒朦朧時,聽到旁邊低低細語,以及洞外歡喜的鳥叫聲,還有聞到陣陣草藥香?
我仔細嗅了嗅這味道,的確是草藥香。我睜開眼半坐起身便看見,顏司明在替謝梓安的傷腿上藥。
只因謝梓安傷在腿部,外面的長褲被褪去,裡面只穿了一條半長的短褲。
謝梓安見我醒來,局促地拿褲子擋住他露出的傷腿。他腿上的傷是由棍棒造成,青紫印記還在,顏司明是用草藥外敷謝梓安的傷處,還與謝梓安用跌打酒揉著那些明顯還沒化瘀的地方。
謝梓安還有些羞恥心,顏司明卻依舊做著手上的動作,語氣冷冷地說著:「你擋什麼?合該讓她看看,你為她受了多大的罪。要不是,昨晚拿她一點陪葬品去換來錢,今天哪來這麼好的傷葯為你治腿?」
謝梓安的臉更加局促,對著顏司明說:「大哥,你別說了。」又看向我,慚愧地說著:「阿蘭,大哥就這性子,你那些東西我會想辦法還你的。」
聽聽,這叫怎麼話,那些陪葬品是多到數不清好嗎?
到了顏司明的口中卻變成一點點,我氣憤地想著,卻沒有表現出來,反而溫婉地說著:「梓安,治你的腿傷要緊。我倒覺得司明大哥的做法是對的,那些東西本就是身外之物。」說完,我便褪下手腕間的玉手鐲,金手鐲,銀手鐲,以及頭上,耳朵上戴著的首飾,交到了謝梓安的手裡。
謝梓安的臉紅了,不是因為我送東西所以紅,而是因為我毫無女子該有的羞恥,不但靠近他,手下還碰到他光滑的大腿。
我後知後覺如觸電般地收回手,臉上冒火地轉頭,說著:「我不是有意的。」
「無妨。」
謝梓安的聲音很小,小到讓人聽不清。
顏司明輕哼一聲,從旁邊扔了一個包裹給我,說著:「還是把身上的衣服換掉吧。穿著『壽衣』,真是晦氣。」
「唉?」我抱著包裹看著顏司明,想著:我身上的衣服哪像『壽衣』了!?只是袖擺,裙擺大了點,顏色是黑白色的,哪裡像壽衣了?
真是不會說話。我腹誹著。
顏司明沒在搭理我,直接替謝梓安上完葯,包好葯帶。在謝梓安穿好褲子以後,顏司明把剛才我拿給謝梓安的首飾一包,別在了腰間后,背起了謝梓安。
謝梓安的臉上還帶著紅暈,說著:「我們就在不遠處,你換好了就喚我們一聲。」
我點頭,看著他們真的走遠了,我才回洞脫下身上的『壽衣』。
好吧,我承認,我穿的的確是若蘭她爹精心準備的『壽衣』。
等我換上包裹里上了年頭的村婦裙衫時,我無語了。
這跟我剛才穿的那套『壽衣』,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好不?
要不,還是穿『壽衣』吧?
呸,這是不行的,這多晦氣啊。
再加上,為了在謝梓安的面前,表現出我是一個能將就的大家閨秀,我鬱悶地把換下的那套團吧團吧,塞進了包裹中。
穿著跟村婦一樣的我,提著包裹去找謝梓安以及那個惹人厭的顏司明。
「梓安。」我向著他們剛才離開的方向,邊走邊喊著。
謝梓安很快就回應我,「我們在這裡。」
等我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正飲著溪水,吃著野果,地上有一口不知從哪裡弄到的鐵鍋正熬著稀粥。
「阿蘭,來。」謝梓安向我招手。
顏司明卻在我走過去的時候,眉頭一皺,瞬間把我手裡的包裹奪去,塞進鐵鍋下的火堆引燃扔到一邊。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沒有絲毫要與我解釋的意思。
看著冒著陣陣黑煙的包裹,我眨巴著眼,指著顏司明,委屈地說著:「你怎麼可以!」
謝梓安也一臉為難地看看我,又看看顏司明,說著:「大哥,你這是做什麼?」
顏司明哼著聲說著:「莫非還要留著這晦氣的東西?」
「那也不至於燒了吧。」我低聲念叨。那料子可是最好的,想必也花費了不少銀子,可是這顏司明說燒就給燒了。
謝梓安尷尬地安撫我,說著:「大哥就這性子,你處久了就知曉。」
在明顯感覺到我與顏司明不對盤的時候,謝梓安就像一個陀螺,在我與顏司明兩個人之間轉來轉去,努力讓氣氛不至於太過僵硬。
就這樣,謝梓安沒有再問我要不要回去的事情,而我也沒有提起在山洞裡他曾說的那些話,這件事就像我們倆心照不宣的秘密,深深地埋藏在我與他各自的心中。
時間就在我恍恍惚惚中慢慢走過,顏司明依舊不客氣地懟我,絲毫沒把我看成是一個大家閨秀。謝梓安的傷腿也好的差不多,能夠慢走幾步,但是卻失去跑跳的能力。
謝梓安沒有表現的很頹廢,他說:「最起碼我還能走,不是嗎?」
聽到這話,我只能抱住他的腰,把臉往他的懷中靠。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躲開顏司明他那刺人的目光。
顏司明一定在怪若蘭,怪若蘭迷惑了謝梓安,害他傷了腿,影響了走路。
就這樣,在半年後,顏司明才帶著我和謝梓安下山,我終於結束了山裡的生活。
但是,我們沒有回到謝梓安的家裡,反而來到了只有顏司明一人居住的農家小院中。
「你住那間,梓安住這間。」顏司明面無表情地說完,背著謝梓安進了屋子。
所幸,我與謝梓安的屋子只隔著一堵牆。
當我推門進屋的時候,我發現屋裡擺了梳妝台,上面放了面鏡子以及一把木梳,床頭還放了幾套同我身上一樣的裙衫。
我不知出於什麼心理,走向梳妝台去照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