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鬼迷心竅

霎時間，漫天飛雪竟然戛然而止，就彷彿被人從空中生生切斷了一般。

一道強光從地平線直射入雪山，冰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消失，溫度也開始上升。

黑蛇就一直跟著我，怎麼甩都甩不掉。它稱我為龍神大人，一直絮絮叨叨的抒發許多感慨，廢話連篇。

還不讓我下山，也不讓我去尋找長生不死的葯。

每當我問起龍翼究竟是誰時，它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就會蒙上一層灰，然後帶著一臉捉摸不透的表情目視著前方，略帶深沉的說道：「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覺得它應該拿個快板去集市上說書，因為它每次說話總是聲情並茂，雖然它那彷彿洞悉一切的神情有時候非常欠打。

不知道為何，山中是鳥獸見到我似乎都有些害怕，總是遠遠的躲著我。所到之處花草卻瘋狂生長，沿著身後我走過的路一直蔓延開來。

一日，黑蛇忽然慌慌張張的爬到我面前，哭著喊著要我去救救炎羽。

它說，炎羽被妖女纏身迷失了心智，竟然想與天帝為敵。

它還說，只要我將他從妖女手裡將炎羽搶出來，它便將長生不死葯送給我，然後八抬大轎十里炮仗歡送我回家。

拯救天下蒼生是神的職責，指引誤入歧途的羔羊回到正軌是牧羊人的職責，不知道是什麼力量喂肥了我的膽子，竟然腦一抽答應了它。

黑蛇領著我來到一處大殿門前，告訴我徑直往裡走就可以了，大殿氣勢恢宏，一看就不是我這種普通孩子住得起的。

我震驚了一秒鐘，一扭頭髮現大黑蛇逃也似的溜了，喊都喊不住，彷彿裡面有什麼毒蛇猛獸一般。

此時，大殿的門緩緩打開了，一個威嚴的聲音乍然響起：「何人在此喧嘩？」

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從門縫裡慢悠悠的探出一個頭，抬頭看了我一眼，臉色突變。他一言不發的用力拽著我的手腕將我拉了進去，沉重的關門聲在我身後響起。

眼看著他的手在我眼中放大，我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完了完了，我怕是要被賣掉了。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就看見炎羽黑著臉坐在我床邊眼神陰鬱的瞪著我。見我醒來，他淺淺一笑，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

倒是一個好聽的女聲忽然響起：「你們要執手相看淚眼到什麼時候？」

聲音如泠泠山泉，清脆舒朗。

聲音的主人是一個嫵媚冷艷的女人，舉手投足之間帶著攝人心魄的妖嬈，眼神中那份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霸氣與勾人心魂的媚是渾然天成，讓人無法抗拒。

眼看著她就要轉身離去，秉承著助人為樂的優良傳統，我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爬起來，拿起枕頭朝著她砸了過去。

她甚至連頭也沒回，只是輕輕一揮手，枕頭便在離她半米的地方化為灰燼。炎羽皺著眉目光複雜的看了我一眼，果斷追了出去。

隔著大老遠就聽見他那銷魂的聲音：「翼翼，小翼翼，你等等我呀……」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炎羽的心上人，聽黑蛇說，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就一頭扎進了這個女人邪魅危險的陷阱中，不屈不撓，屢敗屢戰。

他花了八百年才將她找回來，還是一個根本記不清他是誰的軀殼。

每天大殿中他那妖里妖氣經久不息的呼喚聲總是準時準點的響起，且繞樑三日不絕於耳。可憐他整天屁顛屁顛的跟在人家身後，人家卻看都不看他一眼。

我路過花園的時候，正好看見炎羽拿著一朵花在哄他的小翼翼，那副沒皮沒臉的模樣頗有我當年的風範。

小翼翼一揮手摺斷了他手中的花，沖著他大吼道：「我討厭花，聽清楚了嗎？除非現在花園裡的花全部凋零，否則你別來煩我。」

他垂著手站在旁邊不知所措，看著他放低身段百般討好的模樣，不知道為何，我心裡莫名不爽。

一陣冷雨突然襲來，裹著凄風呼嘯而至，一瞬間花落了一地，剩下在枝頭苟延殘喘的也已經是強弩之末，輕輕一吹便四處飄散。

見她只穿著薄薄的衣衫坐在石凳上面，炎羽又腆著臉笑嘻嘻的湊過去，順手從自己身上脫下衣服替她披上，一臉期待的說道：「小翼翼，你看這……」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他的小翼翼就大手一揮推開了他，披著他的衣衫消失在落花慘敗的小花園中。

可能是我笑的太大聲了，他的目光鎖定了我。

只感覺他眼睛一亮，瞬間來到我面前，一言不發的用他那萎靡不振的小眼神瞪著我。

我不服輸的回瞪著他，盡量造成一種我不怕他的假象。

沒想到他沒有罵我，只是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摸了摸我的頭，溫柔的說道：「小黑，等你有了喜歡的人，你就知道了。」

他的眼神裡帶著特別平靜的哀傷。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是一種對宿命的妥協和對所愛之人最決絕的宣誓。

他終究還是沒有等到他的小翼翼喜歡上他的那一天，卻等來了天界的追兵。

那一日，大殿門口陰雲密布，號角聲直衝雲霄。他將我藏在大殿底下的密室里，蜻蜓點水一般輕輕吻了我的臉頰，最後望了我一眼，然後關上了頭頂上方密室的門。

我聽見了電閃雷鳴的聲音，中間夾雜著他模糊不清的聲音忽遠忽近。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的門被人打開了，出現的卻是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男人的臉。

這個男人身披金色雲霞，整個人被光霧籠罩著，他將我從已經被夷為平地的大殿中救了出去。

臨走之前，我回頭看了一眼滿是廢墟的殘垣，那裡有很多被燒焦的痕迹。

不知何時大殿上空下起紛紛揚揚的大雪，皚皚白雪掩蓋了被深深埋葬的鮮血，空氣中卻依舊瀰漫著散不去的血腥味。

自那以後，我便再也沒有見過炎羽，天界到處都張貼著他的通緝令。

聽說，他與龍族沆瀣一氣，想要推翻天帝。又助被通緝的龍女私自篡改星盤，妄圖逆天改命。

那一日，天帝親自帶兵去捉拿龍女，他拼了命將她救了出去，徹底惹惱了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