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海灘變成露天停屍間(1)

當災難來到印度東南部的泰米爾納德邦時，它躡手躡腳，悄無聲息。

２００４年１２月２６日星期天早上，當地許多漁民像以往一樣，聚集在海灘上出售新鮮的魚蝦。這是整個泰米爾納德邦規模最大的魚早市，附近許多城鎮的小販都到這裡採購。

「當時我們剛乾完清晨的活兒，正在休息。」一位村民說，「突然大海好像從我們的眼前消失了。海水迅速退去，露出大片沙灘和上面的魚蝦。」交易的人們站在原地，莫名其妙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沒過多久，海浪又咆哮著撲來，把巨大的石頭卷了起來，成噸的海魚被拋到岸上。幾分鐘后，海面又趨於平靜。巨浪過後，很多漁民跑去保護自己的漁船，但這只是徒勞。「突然，幾分鐘后，成排的巨浪又一次涌了過來。」古漢比劃著說，「大海像突然間站了起來，快步衝到你面前。」

海水漫過馬里納海灘灌入城中，掀起的波浪足有兩三層樓高，消退時帶走了一切。這一天成了漁民們的黑色星期天。

塔米爾納都省沙灘上，漁夫屍體被衝上岸，活脫脫一個露天停屍間；海嘯倒卷時，有不少人屍體則被拋到沙灘更上頭的地方。帕提爾說，單單在省會馬德拉斯市一地至少就有２００人喪生。而含括克達洛等地區，則有６００人死亡。電視播出的畫面中，在馬德拉斯市死於海嘯的罹難者屍體中，有很多少男少女，他們被拋上卡車，一車車載走。

克達洛鎮的街道上，海水如洪水般衝來，掀翻數十部汽車，其中有些被衝到行車分隔島上。

塔米爾納都省的居民說，十餘米高的海浪湧來，砸打到岸上。住在安德拉省４０歲男子南馬拉穆西說，看見無數漁船被海嘯舉過浪頂，在海中拋來拋去，像紙糊似的，真叫人吃驚；許多船隻底部朝天，漁民還抱住船，不敢放手，但人與船最後都被吸回海里，他做夢都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

馬德拉斯市艾略特灘３２歲的漁民拉維昌德蘭說，海嘯發生在清晨，他正在清理漁網裡的魚蝦，突然發現海浪異常上升，於是趕緊往回頭跑，拉起老婆跟兩名子女衝出家門，海浪接下來就衝進了他的家中。

這起海嘯是印度有史以來最可怕的天災，大片大片土地被淹在海水中，大浪及強風砸打在塔米爾納都及安德拉兩省，數千人無家可歸，另有數百名漁民失蹤。海嘯侵襲數小時之後，沙灘上滿是罹難者屍體，周遭環繞著悲泣的親人，汽車及船隻殘骸散置四處。

在印度南安達曼島的布萊爾港，由於人們在周六晚上徹夜慶祝聖誕節，周日清晨許多人仍在沉睡中，對災難毫無防備。

「我努力向岸上跑，海水在後面追趕著我。我不敢往回看，而我前面的許多人都嚇得呆住了。海水就像噴泉一樣在我們周圍突然冒出。」布萊爾港一個名叫卡斯波的學生驚恐地回憶。他後來被軍隊的直升機救到了安全地帶。許多人則根本不願意回憶那可怕的一幕。

同一天，大約３００名印度教信徒聚集在馬里納海邊舉行滿月日之前的沐浴儀式。當海嘯襲來時，大多數人已經結束了沐浴，但仍留在海灘上。事後發現２５具屍體，其他人的屍身估計已被捲入大海。

印度港口城市馬德拉斯風平浪靜后，蔚藍的海水略帶土黃，水面上漂浮著只能稱為垃圾的東西。一輛銀色小汽車漂在海面上，前擋風玻璃不知所終，車頂前部被擠扁。

到處都呈現大同小異的畫面：小汽車、傢具、箱子，各種各樣的東西在水中晃蕩，只有樹木和電線杆成為「中流砥柱」，頑強地挺立在水中。在城鎮，戴著口罩的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把一具具遺體排放整齊。印度內務部長帕蒂爾說，印度的尼克巴島上有４５０００居民，因為聯絡中斷，下落不明。

一位印度人手撫已經死去的妻子的頭髮泣不成聲，他健壯的妻子，已永遠聽不見丈夫的呼喚了。路透社說，人的屍體和狗的、羊的、貓的、魚的屍體混在一起，氣味很難聞。

在印度東南部城市馬德拉斯，７０歲的拉什米失聲痛哭，因為她的獨生兒子和兩個外孫在災難中死亡。她說：「我這把老骨頭怎麼就天生不該死呢。海浪摧毀我們的房子時，我和兒媳婦正在商店買東西，但是我的兒子和外孫卻被奪走生命。為什麼死的不是我呢，我現在真不敢看悲痛欲絕的兒媳婦。」印度南部安得拉邦一名居民在接受《泰晤士報》採訪時說：「數不清的漁船漂浮在海面上，被海浪沖得東倒西歪，似乎是紙船一樣。很多漁船都被掀翻了，但是漁民還死死地抓住船。」

對於現年４５歲的吉里·普拉薩德來說，２６日早晨從陽光普照到海嘯爆發的瞬間，是他終生最難忘懷的夢魘。普拉薩德顫抖著告訴美聯社記者，海嘯來時毫無徵兆，「大海突然發怒」，幾米高的海浪「像一群發狂的大象」一樣沖向普拉卡薩姆村。這次巨浪形成於印尼蘇門答臘島西北部海域。

大地震強烈的震波猛烈撞擊海水，迅速形成一圈圈的驚濤駭浪，向遠處狂奔而去。幾個小時內，印度洋沿岸的印尼、斯里蘭卡、泰國、印度、緬甸、馬來西亞等１２個國家先後遭襲，甚至遠至東非的索馬利亞和坦尚尼亞。由於適逢聖誕節旅遊旺季，喪生者中包括許多外國遊客。

這是自１９６４年阿拉斯加地震以來最強烈的地震，也是１９００年以來的第四次強震。斯里蘭卡、馬爾地夫和印度東南沿海與震源印尼相距頗遠，但大洋上毫無遮攔，巨浪挾著地震的能量，瘋狂襲擊了這些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