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瘸子都被我忽悠站起來了(13)
顧知歡見好就收,沒有再折騰韓越。
她很懂得知道如何在韓越的心頭或輕或重地撓一把,然後在他惱羞成怒之前,機智又溫柔地撫平他。
韓越幾乎要把背挺成一把劍的形狀。
他盡量保持著自己聲音的鎮靜:「顧大人。」
「您講。」顧知歡裝起衣冠楚楚的樣子來,簡直沒有人比她更得心應手了。
韓越都已經做好接下來顧知歡繼續閑撩的準備了,結果這人突然又變了臉,他就像是重重一拳揮出去,最後只砸在了棉花上一般難受。
他舔了舔后牙,強行壓下了自己心中的煩躁感,開口說道:「如你所猜測的,淮安的確是在別的地方發現了梁邱生的屍體。」
「這也證實了你早上所說的,他鞋底有塵,卻沒有泥漬。」顧知歡掀起眼皮,突然笑了一下:「韓大人果然料事如神。」
韓越猝不及防,張大了嘴,一時僵在了原地。
短短兩天,他就像是被顧知歡捏在手心裡,翻來覆去地揉捏了個遍。
偏偏顧知歡還極為知道他的分寸,韓越翻臉也不至於,接受……好像又奇奇怪怪的。
「淮安是在哪裡發現梁邱生屍體的?」顧知歡不等他回過味來,又熟練地轉移了話題。
韓越一口氣憋在了半空,鬼使神差的,他不願讓顧知歡總這樣得了便宜就跑,乾脆側過頭去望著她:「顧大人,我為了查梁邱生的事,到現在還沒喝上一口水。」
顧知歡無辜地眨了眨眼:「皇上方才把酒已經帶走了。」
韓越不知為何,覺得自己更鬱悶了。
他應該讓陸槐前來的,何必親自跑一趟。
顧知歡笑眯眯地道:「不過我還藏了更好的。」
說著,顧知歡當真回屋抱了一個酒罈子出來。
韓越聞到酒味,眼睛一亮。
這顯然比凌霄寒帶走的酒好太多了。
顧知歡不緊不慢地把酒和杯子放在石桌上。
后廚端上來不少點心。
韓越愣住了。
他進來之後,顧知歡就沒有見過下人,這應當是顧知歡在他來之前就備好的。
她是給自己還是……
顧知歡彷彿沒有察覺到韓越的糾結,她自顧自地用手拿了一塊桂花糕,蹲在石凳上就吃了起來。
韓越壓下自己心頭怪異的念頭,他開口道:「淮安在城北梨巷發現的梁邱生,不過他說自己發現梁邱生的時候,他只是昏迷了。」
「嗯?」
「淮安膽子小,說話顛三倒四,他咬死自己撿走梁邱生青狐裘的時候,梁邱生只是昏迷。」韓越說。
顧知歡吃桂花糕的動作一頓,過了一會兒,她三下五除地把嘴裡的東西吞到了肚子里,這才目光灼灼地望向韓越:「他什麼時候見到梁邱生的。」
「亥時。」韓越回道。
顧知歡抬手扶額:「這可難辦了。」
根據查驗結果,梁邱生的死亡時間也在亥時。
「你怎麼看?」顧知歡問。
韓越含著酒看了她一眼,過了片刻才說道:「目前有兩種可能。一是淮安說謊,他擔心惹上麻煩,不肯承認自己在碰上樑邱生的時候,人已經死了。」
顧知歡拍了拍手上的糕屑:「另一種呢?」
韓越張了張嘴,看著顧知歡,最後還是沒有忍住,有些惱了:「顧大人,你分明是猜到了,為何總讓我說。」
顧知歡嘖了一聲:「這可奇了,我什麼都沒說,韓大人就猜到了我在想什麼。」
韓越聰明地沒有接話。
顧知歡跟偷了腥的貓似的,一雙眼睛繞著韓越轉來轉去。
韓越活了這麼大,還沒有碰到過顧知歡這麼肆無忌憚的人。
他覺得自己歷來坐得筆直的後背被顧知歡用目光硬生生擾得有些控制不住的發顫。
顧知歡收回了視線:「如果淮安沒有說謊,那麼這個案子就不只一個兇手。梁邱生在離開司樂坊后,應當是見了某個人,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打暈了梁邱生。」
「隨後淮安路過,發現昏迷的梁邱生,他鬼迷心竅,偷走了梁邱生的青狐裘準備當錢。但在他離開后,另一個人殺害了梁邱生,然後把屍體掛在了城門上。」
顧知歡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抬頭看著頭頂沒有邊際的夜空,淡淡地道:「不過我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不然以淮安的膽小來講,他如果發現梁邱生死了,不可能第二天就拿著青狐裘大搖大擺地去當鋪換錢。」
她穿著一件白色的外袍,頭髮隨意用同色的髮帶高高挽起。
光是背影的話,竟然有些難以親近的距離感。
完全沒有平日里那副弔兒郎當招貓逗狗的無賴。
風一吹來,韓越聞見了顧知歡袖間的檀香味。
顧知歡的聲音從風裡傳了過來:「梁邱生一家自離開京都后便再也沒有回來過,是什麼讓他剛到京都,就與這麼多人起了瓜葛呢。」
韓越沒有接話。
他像是根本沒有聽出來顧知歡的試探之意,只是低頭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顧知歡轉過身來,居高臨下地望著韓越:「梁邱生的身上,有兩處明顯的致命傷。一個是後腦勺,一個是脖頸。他的死因是被勒住脖子窒息而亡。通常來講,這種行為帶了幾分報復和享受的意味。」
韓越的舌尖繞著酒杯舔舐了一圈。
顧知歡的手撐在了石桌上,她緩緩湊近韓越:「那一年,京都究竟發生了什麼?」
韓越放下酒杯,笑了笑,他笑起來的時候說不出的好看,可惜眼底的冷意如同雪山,沉重而寂寥。
「顧大人,那一年我年紀尚輕,很多事情已經記不清了。」
「那韓大人記得什麼?」顧知歡追問道。
韓越垂下眼眸,擋住自己眼中層層疊疊的情緒,淡淡地道:「至今,這件事依然是個懸案,沒有兇手,沒有目的。」
他望著自己的腿,嘴角掀起了一個不冷不淡的笑容:「韓府三百六十七條人命,沒有人為它負責。」
顧知歡心頭又酸又軟。
韓越有一點沒有說錯,韓府滅門慘案的時候,他尚且年幼。
在那之前,他或許對未來有過太多的幻想和念頭,然而現在只剩一個終日坐在輪椅上的御史台韓越。
顧知歡驀地握住了韓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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