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我軟弱，你也不堅強

陳可心抱著腿坐在病房裡，看著窗外那幽藍的天空，幾點星星似有若無的閃爍著，那輪月亮今夜也格外的無神。

心情不好的時候，是不是看什麼都這麼無精打采呢？她的嘴角上揚一個美好的弧度，可是今夜沒有下雨的，不像那些吵架的日子，總是伴著閃電雷鳴，總是讓人從心底里崩潰。

摸著小腹，她又有些煩躁的想，究竟是什麼時候，肚子里有的這個小生命呢？明明一點反應也沒有，自己這個糊塗蟲，好像連這種事情都不在意一樣。所以說……這個孩子選擇用這種方式向我抱怨么？先兆性流產……

可是，為什麼不是就這麼沒了呢？就像我的愛情一樣？無力的平躺在床上。她皺了皺眉，自言自語道：「自己怎麼可以這麼想呢。」她知道的，孩子是她和王維希一直等待的禮物。就算只有自己一個人，她也是期待的。

「孩子，以後只有媽媽的生活，你會開心么？」

……

童思琪所在的第一醫院裡此時有幾輛警車進入。

但是因為童思琪正在昏迷狀態，所以了解案情的警察都站在外面等候。

王維希心情亂糟糟的，當警察出現的時候，他就知道，今晚的自己徹底錯了。從最初開始。

這個世界上，同情是永遠不能亂給的，因為你能同情一個人，就說明你給了那個人縱容的機會。比如童思琪。

王維希站在病房的拐角處，無力的依靠在牆上，而李春華認真的聽著警察講述著今天的事情。她不時的望向王維希，無奈的感嘆自己這一次過來竟然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

然後便是從病床上醒來的童思琪，她一句話也沒說，臉上只是淺淺的笑容。然後她跟著警察離開了。

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會活著再見到王維希，但是她知道，王維希永遠都不會原諒她。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自己最想要的並不是報復，而是能讓他和自己都解脫。不希望他內疚，也不願意他因為什麼都不知道而怨恨自己，不想一個人就那麼痴傻的愛著，她需要有人回應自己的愛，需要王維希再次出現，需要他在身邊，以抹平自己的傷痛。

於是，選擇了以報復的身份出現，因為這樣的話，他一定會注意到自己，可是，起點錯誤了，便決定了終點也是錯的。沒有一點點的猶疑……這便是所謂的一步錯步步錯吧……

看著離開的童思琪，王維希怔怔的站在那裡，手心已經滿是細汗。警車在閃爍，發出讓人驚恐的聲音，而王維希一直站在那裡看著她……看著那輛警車消失。

李春華望著自己的兒子，知道此時他一定心煩意亂到了極點，但是作為母親，她還是不得不提醒道：「維希，現在重要的是怎麼讓可心原諒你，而不是站在這裡發獃啊。」

王維希低下頭，苦笑道：「原諒么？媽……她已經不會原諒我了。」

她在什麼地方？是在家裡，還是已經離開？自己一點也不清楚。

離婚么……就像結婚那樣，明明突兀，卻順其自然？好可笑！這個怎麼可能順其自然？王維希的眼前一片昏暗，他在內心吶喊著，明明知道不可以，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要回簡訊么？她現在是在等自己回簡訊，還是希望自己什麼都不要說，就這麼同意她的決定呢？短短兩個多月，我們的家……我們兩個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幸福家庭，怎麼會就這麼消失掉？

很快就一月了呢，很快就要到結婚百天紀念了呢，明明還什麼都沒做呢……為什麼……為什麼會就這麼離婚？不……

他拿起手機，終於還是回復了陳可心一條簡訊。

「我不願意就這樣結束，我一直覺得我們的感情很好……請原諒我的過錯好么？」

此時的陳可心卻已經坐在了回家的車上，而陳可人和易端方已經返回了王維希的家，然後為陳可心收拾東西。

坐在沙發上的易端方，沒有開客廳的燈，卻突然很想抽煙。原來，人在難過的時候，內心有痛苦的時候，真的除了抽煙，沒有什麼可以排解的方法了……

「收拾好了，我們回去吧。」不一會兒，陳可人從卧室出來，沖坐在那裡發獃的易端方說道。此時卧室的燈光如一束流光般透過門縫灑在客廳，陳可人不怎麼能看清易端方的臉，但是她知道此時他的表情。

從進門那一刻，他輕聲在自己耳邊說的那句「不要開燈。」

陳可人知道易端方害怕著什麼。可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突然，易端方起身，跨步走過來，然後沒等陳可人反應過來就把她擁入懷中。

「怎麼了？」陳可人輕聲問道。

易端方搖搖頭，柔聲說：「只是突然好害怕。」

陳可人沒有說話，聽著兩人的心跳，她眉頭輕鎖。

「我原本以為，只要兩個人結婚了，就能永遠的在一起。我好想快點和你結婚，好想……可是，當我聽到可心說，她要和維希離婚，就算是有了寶寶，也不願意改變決定的時候，我真的好害怕……今天還相親相愛的兩個人，明天卻因為誤會，因為難過，因為不肯原諒而離婚了。手指上明明還戴著戒指，卻已經彼此沒有關係了。我好害怕，可人……難道人與人之間的羈絆竟然是這麼脆弱么？」

陳可人溫柔的圈著易端方的腰，認真的聽他說的每一個字。他害怕，沒錯，是因為他在王維希和陳可心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信念，竟然這麼簡單的就被摧毀了。

陳可人這一刻突然覺得自己很沒用，搜羅了那麼久，竟然都搜不到可以說的話，可以安慰他的句子。

聽到他說想要快點結婚，這份喜悅還沒來得及鋪滿心間，卻已經被他的恐懼代替。

「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是這樣子的，分分合合，或者纏纏綿綿，前一秒還在花前月下，后一秒卻已經擦肩而過形同陌路了。因為我們不能確定我們每一次的選擇都是對的，因為……我們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會牽起我們的手，又是誰，會讓我們甘願交出自己的手。緣分這種事情，是最不值得相信的了吧，就像空頭支票一般。只是這世界上，總是喜悅多過了悲傷……」陳可人緩緩鬆開易端方，纖細的手溫軟的撫上他的臉頰，然後踮起腳尖，在他的唇瓣上輕輕印上一個痕迹。

「親愛的，只要我們一起努力，不就夠了。在能把握的時候，我們不錯過，不就好了？」

易端方沉默著望著陳可人，目光突然又落在陳可心的行李箱上。他有些哽咽的說：「可是……我不希望維希和可心就這麼離婚，可心現在有了維希的寶寶，她一定很需要維希。而維希，不過是被內心的歉疚給蒙蔽了，我不希望他在還清了童思琪的債之後，還要背著對可心的內疚生活，我不希望……不希望看到他受傷。以前是……現在也是……」易端方說到這裡，卻越發的慌亂了。

陳可人的心中突然生出了異樣的情緒。她望著一臉不知所措的易端方，突然問道：「這份擔心，是源於兄弟之情……還是……」可是剛說完這句話她就後悔了，因為她知道自己現在說這些無異於火上澆油。

易端方雙眸中帶著淚水，有些尷尬和惶恐的望著她，陳可人咬著唇，低下頭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

「對不起，我沒有想過，我的問題竟然讓你這麼困擾……抱歉……」易端方後退了幾步，黯然的說。

陳可人搖搖頭，有些慌亂的說：「我……我不是這個意思，端方，我……」

易端方搖搖頭，金色的劉海遮住他此時無神的眼眸，他低垂著眸，嘴角揚起一個輕蔑的笑，搖搖頭，抬眼望著陳可人道：「對不起，我根本就沒有想到，我竟然那麼讓你擔心。可是抱歉呢……我無法不關心維希，就像你無法對可心置之不理一般。可人啊，你覺得我對維希是哪一種感情呢？是你和可心的那種？還是扭曲的那種呢？對不起……我從來都沒有問過呢，對不起……」他一邊說，一邊往後退，最後轉身，緩緩道：「我現在腦子裡面有些亂，抱歉……我先回去了。接下來，你一個人沒問題吧？」說完，他便如鬼魅般消失在了這個房間里。

陳可人望著易端方，黑暗中他倉皇而逃，留下一個落寞的背影，和從卧室投射出來的光線交疊了那麼一瞬間，然後便永遠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

陳可人無力的坐在了地上。淚水突然不可遏制的落下來。其實，我比你更害怕……真的……比你更害怕，只是我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端方……你知道么？我很懦弱。可是……你也不堅強。我們兩個都是一樣的啊。

……

易端方漫無目的的走在白楊樹下，公路上，夜風有些冷冽的吹著他那略顯單薄的身軀，然而他只是漫無目的的走著，如行屍走肉一般。明明想思考，腦子裡卻是亂成了一鍋粥。

仰頭望天，發現有淚從眼角滑落。終於憤怒的大喊起來。

「易端方，你這個膽小鬼！」

他撕心裂肺的聲音似是要劃破這長空，卻硬生生被樹葉的颯颯聲和夜晚汽車的引擎聲給淹沒了。這個世界，連傾聽一個男人最懦弱的喊叫的時間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