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第二部分9(7)

《秦腔》第二部分9(7)

麻將搓到中午,丁霸槽和夏雨請夏風吃了一頓果子狸肉,然後,丁霸槽就悄聲說:「太累了,讓給你按摩一下吧。」夏風說:「是哪個小姐?」丁霸槽說:「飯間來給咱倒酒的那個,還漂亮吧?」夏風就同意了,被安排開了一個房間,自個先脫了鞋,趴在了床上。一會兒門被推開,進來了那個倒酒的女子,女子順手把房門反鎖了,又去拉窗帘。夏風說:「拉上窗帘太黑。」女子說:「那我不習慣。」就在夏風身上捏弄起來。捏不到穴位,只是像在揉麵糰。夏風說:「你這是咋按摩的?」女子說:「我不會按摩。」夏風說:「那你會幹啥?」女子說:「打炮。」夏風一下子坐了起來,明白了,說:「你走吧,你走吧!」女子倒蒙了,說:「你不是清風街上的人?」夏風趿了鞋先下了樓,丁霸槽正在樓梯口的凳子上坐著,笑笑地說:「這麼快的?」夏風說:「不是的,不是的。」丁霸槽說:「我在這兒盯著梢的,沒事么。是嫌人不行?那娃乾淨著哩。」夏風生氣地說:「要干碔事我在這兒?!」見夏雨從外邊領了上善進來,他順門走了,丁霸槽咋叫都不再回頭。夏雨說:「我哥怎麼啦?」丁霸槽說:「你哥到底是城裡人,口細。可鄉里的土雞是土雞的味呀!」夏雨急得直跺腳,責怪丁霸槽怎麼能這樣安排,讓他回去咋面對他哥呀!倒樂得上善嘎嘎嘎地笑。

夏風一夜未睡,又生了一肚子悶氣,搓著臉從萬寶酒樓往家走,不願見到人。街上的人也不多,有的抬頭看見了他,老遠就避進了小巷,有的是蠻熟的人,他只說人家要打招呼了,但沒有打招呼,而他問一聲:「忙哩?」回答一句:「回來了!」腳步連停都沒有停,他從口袋裡要掏紙煙,偏偏口袋裡又沒有了紙煙。就聽到身後有人在問那人:「那是不是夏風?」那人說:「不是夏風是誰?!」有人說:「夏風給你說話,你咋待理不理的?」那人說:「咱和人家有啥說的?人家幹人家的大事,與咱啥關係,我也沒吃他一根紙煙!」有人說:「你就只圖個吃!」那人說:「小人謀食么,我就是小人,咋?」夏風心裡越發不舒服。有人就叫著他的名字跑了來,寒暄著幾時回來的,城裡的生活那麼好怎麼人還瘦了?白雪呢,幾時該坐月子呀,肯定能生個兒子,聰明得像你一樣!夏風的情緒好些了,這人才求夏風辦事,說他的女兒從幼兒師範學校畢業了,就是尋不下就業單位,求夏風給縣上領導寫個信,或者打個電話,把孩子照顧照顧。夏風的頭就大了,說他不在縣上工作,認識人不多,何況縣上領導三四年就換了,這一屆領導他連見過都沒見過。這人哪裡能信夏風,說女兒談了個對象,就是嫌咱女兒沒工作,提出要分手呀,難道做叔的忍心讓孩子的婚姻散夥嗎?夏風只好說你們先聯繫接收單位吧,有接收單位了,在哪裡卡住,我找領導去說說。打發走了一個,又有一個拉住夏風,說夏風你給縣交通局長施點壓力么!夏風莫名其妙,說我不認識縣交通局長,給人家施什麼壓?那人說交通局長几次排誇他和你是朋友,你咋會不認識?夏風說,那他在說謊哩。那人說,他說謊著也好,證明他崇拜你,你就讓他提拔提拔我那二兒子么,在他手下當幹事當了八年了,提拔了,我那二兒子難道還會和他不一心嗎?夏風說這話我怎麼給人家說?那人說,你要說,你說頂事,我要是搬不動你這神了,晚上我讓我娃他爺來求你!夏風含含糊糊地說,行么行么,擰身就走。東街牌樓下一聲叫喊:「哎呀,清風街地方邪,我心裡正念叨你的!」夏風抬頭看了,是白雪的嫂子。夏風說:「嫂子好!」嫂子說:「好啥哩,急得頭髮都白了!」夏風說:「出了啥事?」嫂子說:「聽說你回來了,我還問娘的:夏風過來了沒?娘說沒見么。」夏風說:「我準備晚上了去看她。」嫂子說:「你得去,一定得去,她就愛你這個女婿,親生的兒倒皮兒外了!」便把夏風拉到一旁,嘰嘰咕咕說了一陣。夏風先還沒聽明白,多問了幾遍,那嫂子才說是以前農村實行責任田的時候,白雪的哥領了村部一輛手扶拖拉機,拖拉機後來壞了,成了一堆爛鐵,但拖拉機錢一直欠著村部,只說這筆錢欠著欠著也就黃了,沒料到現在要清理,限期償還,這到哪兒去挖抓錢去?求夏風能在省城給妻哥尋個事干。夏風說:「我到哪兒給他尋事干?他沒技術特長,又是老胃病,去城裡幹啥呀?」嫂子說:「給哪個單位守個大門也行,他是個蔫性子,能坐住。」夏風說:「看門的差事我也找不下。」嫂子說:「那就讓你哥死去!」夏風說:「你說的怕怕,幹啥么逼人死?!」嫂子說:「你不知道君亭呀,他茬下得狠,睜眼不認人的!」夏風說:「能欠多少錢?」嫂子說:「一千元。一千元對你來說是牛身上一根毛,對你哥可是刮骨哩,抽筋哩!」夏風就從口袋掏錢包,數了一千元給了嫂子。嫂子也沒客氣,一張張數了,說:「你這是救你哥了!我常在家說哩,人這命咋就差別這麼大呀,都是一個娘生的,一個有工作,本來就掙錢了,還嫁了你,一個就窮得干骨頭敲得炕沿響!夏風,你哥窮是窮,但等將來他有錢了一定要還你。」兩人又說了一陣話,夏風就感到暈眩,要嫂子到他家去坐坐,嫂子卻說她剛才在路上碰見天智叔和嬸子去秦安家了,倒要夏風去西街。夏風說:「我爹我娘去秦安那兒了?那我先回去睡睡,晚上我去西街吧。」說罷回家,家裡果然沒見夏天智和四嬸,倒頭就睡,睡到天黑,卻沒去成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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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腔:當代鄉村變革的脈象 傳統民間文化的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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