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畏法
左朗轉頭看向姜行衛,似乎開始覺得有點為難。
姜行衛知道左朗忌諱權力,瞥向他處,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
從金部出來,左朗沉默了許久,姜行衛本以為左朗要這樣對唐玄伊說了,沒想到左朗卻突然一抬頭道:「去郡王府吧。」
他立刻朝宮外走去,姜行衛有些詫異了。
……
沒一會兒,左朗便與姜行衛來到了李懷的郡王府上。
與外面的滿地哀嚎不一樣,郡王府里還剛剛吃完一頓不錯的午膳。
「請問,左大夫今日來,可是有什麼事?」李懷想了想,又傾前了身子問道,「這麼問吧,左大夫是不是知道什麼事?關於……外面為何這般亂轟?」
左朗笑笑,時間緊迫,根本沒時間與李懷周旋,便開門見山地問道:「左某有件事想請教郡王,金部的貢品,可是在府上?」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李懷登時警惕起來。
「左大夫是什麼意思?」
「左某並非來追究這件事的,只是來問其中一件貢品,還請郡王配合。」
聞言,李懷眯起了眼睛,他身子向後微仰,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左朗。
「左大夫,你這是威脅我嗎?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左某不敢,但是這件事涉及朝堂穩固,左某今日必查,若是郡王不配合,左某隻能以御史台的名義進行徹查,若是搜出,就別怪御史台了。」
「左朗!」李懷突然開口,「你可知後果如何!」
左朗身子一震,其實手心兒里是出了汗的,但仍是繃緊了表情看著李懷。然後說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私吞貢品不是小罪!如若現在就配合,左某定會手下留情,不然,無論什麼後果,左某都會一查到底!」
「你——!」李懷登時氣得臉色發紅,站起來指著左朗身子發顫。
左朗更是害怕,他不知道後果嗎?他當然知道!李懷在朝里有不小的勢力,陛下更是寵愛於他,只要李懷一句話,很有可能讓他腦袋落地!!
但……他也知道,他必須賭這一場,不賭,李懷必是不會承認。
就這樣,兩個人僵持了很久,房間里一片死寂。
李懷就這樣站著,仰頭俯視左朗,左朗也不敢對視,僅是盯著案幾一角。
半晌,李懷緩緩坐下。
左朗心想,完了,就算是長安平安了,他也死定了!
熟料,李懷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之後我已經沒再拿過貢品了,只是二十五年前那一次……但那時我也不過十歲,少不更事,喜歡便拿了。並不是要私吞貢品。我會將明細交給大夫,還請大夫……」李懷抬頭說道,「手下留情。」
左朗忽然抬頭,懵了一會兒,以為自己聽錯了。
卻見李懷反倒是低下了頭,一副有些慚愧的樣子,然後說道:「來人,將府里的賞賜明細拿給左大夫。」
下仆匆匆去取,而後雙手遞上。
左朗看著手上的明細,又看向一旁蒙著面的姜行衛。
在之後,兩人自府中出來,左朗叫住了姜行衛。
「姜公……」
姜行衛止住步,回頭看向左朗。
左朗說道:「那七年……對不住,我只是,被逼無奈……」
提起七年這件事,姜行衛的嘴角抽動,原諒他是不可能,他被關這七年,極近羞辱。但,再怎麼說,也是看在玄伊面子上一起辦案的人。
姜行衛仍舊沒給左朗半分好臉色,而是徑自溜達著走下郡王府階梯。
正當左朗有些失望之際,姜行衛突然說道:「權勢在律法之上,因為是權勢創造了律法。但同樣的,權勢也畏懼律法,你若屈於權勢,便無法再執法。身為執法者,昂首挺胸不是更加適合。」
左朗望著姜行衛,似乎已經漸漸意會了他們的說法。
捏緊拿到的明細,他朝前跨出了一步。
……
半刻后,細則到達了唐玄伊的手上,其中,確實寫有兩塊胡人進貢的玉佩,後面的簡單描述上,正好寫上了那些胡文。
只是,明細的後面標明,該玉在二十五年前,已經被李懷賞賜給了身邊的一個叫袁隱的玩伴。
「知道這個袁隱是誰嗎?」唐玄伊問道。
左朗回:「當時我在府里也一一問過,郡王肯定已經不記得了,但是府里的老僕說,大概是個比郡王大了四歲的少年。很久之前就不在府里了,好像是被人送去宮裡當侍衛。你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嗎?」
唐玄伊擰眉,卻一點印象都沒有,於是緩慢搖頭。
左朗嘆氣:「不過,多少也算是有線索,明日,我會再去宮裡侍衛那裡打探一下這個人。」
……
左朗走後,天色已經暗下,議事堂沒有點燈。
唐玄伊獨自在房裡閉著眼回想著今日所有的線索,甘平的卷宗明日才到,解藥還未尋到,但是已經將注意力轉向了醬料,等著進一步的調查,玉佩有了新的進展,找到了一個叫袁隱的少年。也透過向子晉的死,知道了對方想要城防機關圖。
他身體前傾,雙手交叉放於案上,然後將額輕輕貼在手上。
結合了三司的力量,今日的收穫可以說是非常多的,但是……時間……
他抬起頭,看向那已經暗下的天。
深吸一口氣,唐玄伊起身,推門緩步走向了外面。
雲霧過後,月色皎潔。
……
而在同一時,城門外,披著黑色披風,頭戴唐宮女子面具的男人逆風坐在高處。
他俯瞰著燈火通明的長安全景,露出哼哼笑意。
「還有一日半了……唐玄伊,你的調查,可要加快了。否則……」
他又笑了一聲,一陣風過,消失在了夜裡。
……
離日蝕還有最後一日半,這日清早,又有二十餘百姓的死訊傳出。
陸雲平不敢耽誤片刻時間,連夜與念七走訪細則上出現的每一家醬料店。
但是對於他們的來訪,醬料店的店家多少有些困惑。
「我們也都在吃這些醬料,而且長安不少人都在吃……這肯定不是我們的問題啊。」
這個結論就與當初的菜與水一樣,又是一個沒有共同點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