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身淺淺一笑,飛豫天就這樣走出紫煙的視線。
飛豫天走後的時光,就像是度日如年般令人難耐,雖然才過了不到一個時辰,但躺在床上的紫煙卻心亂地再也無法入眠。
最後,她索性在心裡嘆了口氣,然後緩緩地起身,披上自己的外衣,走出帳外,望著早已不見人影的營口半晌后,才默默地走回內帳。
紫煙怎麼也沒有想到,沒有了飛豫天的將軍帳,竟會讓人感到如此寂寥,連空氣都冷清了起來。
為了不讓自己有空思念、有空胡思亂想,紫煙開始整理內帳,為所有的物品擦去灰塵、擺放在它們該在的地方。
當一切看得到的物品都收拾妥當之後,她開始把注意力放在那些有可能很久沒有清掃的地方。
她費儘力氣地拉開自己的床榻,正想好好地清掃時,卻發現榻下有兩口箱子。
為什麼這兩口看起來很普通、很平凡的箱子會出現在她的榻下?看著箱子上的灰塵,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開做過它們了。
帶著好奇與納悶,紫煙輕輕抹去箱上的灰塵,望著其中一個箱子的頂上緩緩浮現出兩個字——「紫龍」。
心神受到一股強烈的震撼,因為紫煙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看到哥哥的遺物!
一直以來,她雖然希望能保有一點哥哥的東西作為紀念,但飛豫天卻總是說紫龍沒有遺留下任何東西給她;若真是如此,這箱子里的東西又是給誰的?
掙扎又掙扎,紫煙知道擅自打開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是很嚴重的一件事,但忍不住心中對哥哥的想念,她還是悄悄地打開了箱子。
就見擺在箱子最上方的是一幅畫卷,她微顫著手,心跳加速地將畫卷打開,然後望著裡頭浮現出一個巧笑倩兮的美人臉!
這女子的容顏是那樣絕美,而她眼中的神采是那樣翔翎如生,那樣靈動與柔順……
「這是誰……」紫煙望著畫中人喃喃低語著。
當視線轉往畫卷左上方那兩個字后,紫煙完全明白了!這女子的名字是「珂兒」,也就是飛豫天未過門的妻子,而畫幅的落款處則讓紫煙徹底明白畫者的身份——飛豫天。
他的未婚妻子竟是這樣脫俗而絕美的女子,與她當真是天上與地下之別……
就這樣傻傻地望著畫中人,直到紫煙覺得自己的眼睛都開始發酸之後,她才小心翼翼地將畫卷卷回,將視線投射到箱子中。
畫卷之下,則是一襲女子的衣衫以及一些首飾及脂胭花粉。
「為什麼……」望著裡頭的東西,紫煙真的不明白了。為什麼在名為她哥哥的箱子中,擺放的卻都不是屬於他的物品?
在更深的好奇之下,紫煙緩緩開做另一個寫著「珂兒」的箱子,就如同她心中猜想的一樣,這口箱子里全是她哥哥縈龍生前的物品。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誰將分屬於兩人的東西擺放在對方的箱子里?而又為什麼當她詢問飛豫天時,他總是說縈龍沒有留下半點東西?
思緒完全地混亂,當紫煙再度望著「紫龍」那口箱子時,她的手突然不聽從她的意志,自動地將裡面那襲衣服拿了起來,開始為自己換上,而後是那些首飾、金步搖和胭脂花粉……
飛豫天的內帳中沒有鏡子,因此紫煙完全不知道自己穿上這些衣物是什麼模樣,所以她決定走到帳外的水塘旁,借著水塘的倒影讓她明了自己的女裝打扮與用兒有著什麼樣的天壤之別……
但還未等紫煙走出內帳,帳內突然傳出一個讓她不可置信的低吼聲。
「脫下它!」
「我……」倏地一回身,紫煙望著出發將近一個時辰、居然又出現在將軍帳中的飛豫天,「將軍?」
然而,最讓她感到震驚的是,飛豫天一向溫和的眼底竟出現一股從未出現過的嚴厲,那道目光竟讓她四肢冰冷、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再也無法動彈。
「誰讓你穿上它的?」望著紫煙那一身打扮及穿著,飛豫天連眼底都是冰冷的,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回來看到的竟會是這樣的一幕——
紫煙穿著珂兒生前的衣物,亭亭玉立地站在他的帳中!
而他,不能忍受任何人穿上這身衣裳,特別是他眼前的這名女子!
「對不起……」在飛豫天的驚天怒吼下,紫煙慌亂地想將衣服褪下,但慌了手腳的她怎麼也無法俐落地將衣服脫下,只能不斷地喃喃說著,「我知道我不配……」
「不要再說了!」聽了紫煙的話,飛豫天的臉色更是鐵青,聲音也更加凜冽。
「給我立刻脫了它!」
「是!」依然慌亂地扯著衣帶,但紫煙的眼眸中早已全是淚光。
因為她怎麼也沒想到飛豫天對這件事的反應竟會這麼激烈,一向溫文儒雅的他竟用如此冷峻的眼神望著她、竟用如此粗暴的語氣吼她……
但若不是她自己的無知、無恥,若不是她竟妄想與他心目中的珂兒相較,又怎麼會得到這樣的嚴厲斥責?
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不斷地在紫煙的小臉上奔流,她怎麼也想不到,在飛豫天的心中,珂兒竟然佔有如此重的份量;而像她這樣身份的人,自然是不配動珂兒姑娘的東西、自然是不配穿珂兒姑娘的衣裳。
她實在是太自不量力了!
當紫煙將身上的衣物脫得只剩下自己的褻衣褻褲時,飛豫天的眼眸依然沒有緩和下來,依然是那樣冷冽。
「對不起,將軍……」紫煙抱著雙臂不斷哽咽著,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羞赧至極。
「是紫煙不該……請您責罰紫煙吧!就算是革了……」
「責罰?」將紫煙的衣服丟至她的身上,飛豫天冷冷地背過身去。
「你要我如何責罰你?想要我將你革職?或是依軍令打你五十大板?」
「無論將軍如何責罰……」紫煙的心整個抽疼了起來,「紫煙絕無二話。」
「你?!」聽了紫煙的話,飛豫天猛地一回身,望著紫煙低垂的臉上那兩行清淚,臉色緊繃至極。
「原來當不當我的侍衛對你來說根本就不重要,亦或是你徹頭徹尾都不想當我的侍衛?」
「不是……」聽著飛豫天的話,紫煙揮著淚急著想解釋,「紫煙不是這個意思……」
「由現在起,至我回來之前,你不可進入內帳半步,也不可離開將軍帳半步,更不許動任何東西!」再不理會紫煙,飛豫天隨意取走一件東西后,背過身去冷冷地說,「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是!」
淚光中,紫煙望著飛豫天毫不暫留的冷寒背影,心像被撕裂般地疼痛、苦澀不堪。
因為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她一時的無知,換來的竟是他對自己的不信任與濤天怒氣。
原來,在他的心中,真的一直沒有忘卻珂兒……
原來,在他的心中,她真的只是一個身份卑微的侍衛……
她早該知道的,不是嗎?風柳曳不是早就警告過她了嗎?
要不是傻、要不是痴,她怎麼會以為他對她是比較特別的,而忘了其實他對任何人都是一樣一視同仁、一樣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