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鶴唳
不尋常的氣氛中,結束了早自習朗讀,薄荷拿著英文課本回到座位。
兩個女生走過來,坐在沒來的秦綿綿位置上。
「班長,可以跟你請教一個問題嗎?」
「好啊。」
薄荷還以為是要問學習上的,找出筆跟紙,準備好好跟對方講解一番。
兩人不懷好意地交換眼神。
「請問,你還是處女嗎?」
「哈哈,你真壞!」旁邊的女生故意拍了她一下,大聲道:「班長,你這麼保守,肯定不會贊成未成年人發生性行為的,對吧?」
「啊?」
薄荷懵了,點了點頭:「不會。」
「你看吧——我就說了。」提問的女生在另一個女生耳旁說:「她還在裝。」
她們小聲說的話。
薄荷聽不清。
只感覺,不是什麼好話。
秦綿綿不在。
薄荷感覺自己是一葉扁舟,漂泊在大海之中,有點孤立無援。
回過頭想跟陳子期求助。
忍不住要罵髒話了。
這傢伙竟然又在睡覺!
暗自吐槽:一到學校就睡覺,以為自己是流川楓嗎你!?
……
第一節上老嚴的課。
老嚴進教室就說:「最近,補習期間很多同學都有所懈怠,真當以為不是正規上課時間,就可以胡作非為了是嗎?」
憤怒地敲了敲黑板:「今天才周一,就有兩個人請假!」望向薄荷:「班長,記一下,扣譚定跟秦綿綿操行分。」
再望向陳子期:「副班長!」見他竟然又在睡覺,頓時勃然大怒:「陳子期!把學校當你家啊?要睡回家睡去!」
咆哮聲震耳欲聾,吼得幾裡外的小孩都聽見了。
但陳子期一點反應都沒有,呼吸均勻,酣睡不醒。
老嚴很沒面子,操起課尺想要下去抽他。
薄荷「嘩」地站起身,擋在老師前面攔住,一時情急,「老師,陳子期不是故意不聽您的,是因為他昨天晚上過生日……」
喝酒了。
三個字吞下去,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又出去喝酒、徹夜不歸了?!還有沒有一點做學生的樣子!讀這麼多書,弄得跟社會上的流氓混混有什麼區別?」
老嚴罵完還覺得不過癮,看向引火燒身的薄荷:「你是不是也喝酒了?請假的那兩個也是這原因不來上課?」
薄荷瑟縮了一下,顫聲道:「我們是課後去的。」
笨得老實承認。
「你跟陳子期一起去走廊罰站!」
……
教室外。
幾隻小麻雀在枝頭清脆啼鳴,薄荷乖巧地背著手,斜眼看陳子期,慍怒道:「都怪你。」
男生懶洋洋地打哈欠。
突然念了句:「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切。」女生笑了笑:「想得美,老天爺才不認識你。」
「不是我。」
陳子期側過臉,溫柔的笑道:「天將降大任的人是你,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堅強點兒,往後總有好事等你。」
「這樣啊。」
薄荷昂起下巴,得意洋洋地說:「那好啊,我肯定沒問題。我才不會跟你一樣呢,我是最堅強」
她再也不是她了。
不是那個僅僅因為惹怒老師就會痛苦得流眼淚的她了。
陳子期,你沒發現嗎?
*
上午的課結束。
陳子期被叫去辦公室寫檢討。
薄荷在收拾桌上的東西。
教室門口突然傳來一聲:「班長,有人找!」
女生抬頭望去。
——銀灰發色、琥珀瞳孔的俊美少年。
窒息。
薄荷納悶了:欠錢的人不是他嗎?怎麼弄得跟我欠了他似的,跟在身後追債呢。
「顧少爺。」
女生走出教室,忍不住調侃道:「要不,你把買冰淇淋的十塊錢還給我吧,你整天找我,我的心好慌啊。」
顧軒背靠著欄杆,單腳踩在壁上,微笑道:「我就不能垂涎你的美色?」
「騙三歲小孩啊!」
薄荷白了他一眼,不客氣地:「你這個吃皮蛋都會吐的傢伙。」
「……」
顧軒臉上的笑有點掛不住,暗示自己:別生氣,不要生氣。
直起身,插兜:「走,吃飯去。上回去你家蹭飯了,今天我請。」
薄荷不喜歡跟自體發光的人走在一起,好讓自己更加黯淡,斷然拒絕道:「別了。你我之間本無事,最好山水不相逢。」
「哦,是不是怕你男朋友生氣?」
「誰是我男朋友!?」
「上次那個,叫我滾遠點兒的。」
顧軒想到那個叫陳子期就來氣,真他媽的。
「不,是我朋友。」
薄荷吞吞吐吐地:「很好的、一起長大的、那種。」
「好。那他就管不著了。」
顧軒碘著臉,伸手搭著女生的肩,撒嬌道:「走吧,我餓。」
「放開我!」薄荷奮力鑽出他懷抱,大叫道:「說了,我不去!」
說完一溜煙逃走,嗖嗖地跑下樓。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突然體會到話本里寡言書生被美艷女鬼纏上的感覺。
*
食堂人不多。
薄荷打了兩個菜坐在角落,一個人吃。
平日這時候,絕不會有人多看她一眼。
今日卻——
已不下數十人回頭來瞧她,完了還要交頭接耳,不知在議論什麼,古里古怪的。
吃飯都不消化了,正端著碗喝湯呢。
劉麗麗捧著碗大饅頭跑過來,腳步飛快,狠狠抓住薄荷的手腕,急切叫道:「我終於找著你啦!」
「出大事了!」
「?」
薄荷一頭霧水:「怎麼啦?」
劉麗麗嘴裡咬著饅頭,拿出手機,胖胖的手指滑了幾下,遞給她看。
薄荷臉色倏地一片慘白。
「是你男朋友嗎?好帥啊。」
劉麗麗一臉花痴:「正好是我喜歡的類型!薄荷,我真羨慕你!」
「子期喜歡你。」
「楚言也喜歡你。」
「沒想到還有這麼帥的男朋友!」劉麗麗誇張道:「你真是明初之光。看到你,我都覺得生活有希望了!說不定,也可以找個帥氣的男朋友。」
「……」
薄荷其實沒怎麼聽清身旁的女生在說什麼。
她腦殼在爆炸,裡頭嗡嗡作響。
只剩一個念頭。
裴初河拍的。
肯定是裴初河。
……
籃球館里。
裴初河喝著芝士草莓,看場中的男生打籃球。
餘光瞥見一雙白球鞋。
蹙眉道:「好慢啊,我等好久了。」
薄荷壓抑住心頭的怒火,質問面前的女生:「照片是不是你拍的?是不是你發出去的?」
裴初河歪著頭,露出一個甜美的假笑:「對啊。」
薄荷氣得渾身發抖,「有意義嗎?」
「就算我得罪過你,你也報復過了吧?真的需要把事情搞得這麼複雜?就算這樣,陳子期也不會喜歡你啊!」
裴初河站起身,逼近她。
「是啊,沒意義。我知道陳子期不會喜歡我。」
「那又怎麼樣?老娘、不稀罕了。」
「單純就是看不慣你,不可以嗎?」
她驚艷奪目的五官,在薄荷看來,是滿臉戾氣。明明穿了一身名牌,在薄荷看來,也是一身惡臭。
籃球館在打球的男生中,不乏裴初河的仰慕者。
見兩個女生似乎在吵架。
走過來問裴初河:「需要幫忙嗎?」
「不用。」
裴初河指尖繞著髮絲,篤定道:「她不敢動手的。」
以前,自己還可以她稱讚一句有種。
現在她還敢嗎?
等男生走遠。
裴初河戳了下薄荷胸口的骨頭。
「我告訴你。你討厭我,我還討厭你呢!平時照鏡子嗎你?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嗎?我最討厭你這種又窮、又不識好歹的女的。」
「……」
薄荷陰沉地看她,一言不發。
「你以為陳子期選了你,就可以在我面前了不起?你就贏了是嗎?我真的很討厭你這種想法。」
「搶別人的東西,還有臉了。」
裴初河的臉離她很近,挑釁道:「我告訴你,我的東西,情願摔碎,也不會給你這種人。「
你跟你媽,都是賤貨。
「你媽接近我爸是奔著錢去的吧,一把年紀了,一點羞恥心都沒有。我爸怎麼可能看上那種老女人哦。」
話已至此。
薄荷反倒平靜下來,陰森森地說:「我媽不會勾引任何人。我也不欠你什麼,沒搶過你的東西。」
「不需要解釋。」
裴初河搖了搖頭:「反正我不會聽的。」
「嗯。」
「我不解釋。」
薄荷惡狠狠地:「你剛才說,我不敢打你對不對?」
說完這句,「啪」地一聲,薄荷揚手在裴初河臉上狠狠甩了一巴掌,使了十足十的力。
不管將要承擔什麼樣的後果。
薄荷都決定先打這一巴掌再說。
不然,她真怕自己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