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鑽石葬

「對不起，病人傷勢太重，我們儘力了，請家屬節哀順變。」

醫生走了。

這時，手術室的門開了，護士推出了一張床，上面鋪蓋著一張潔白的床單。顧凝沒有衝上去哭鬧，只是緩緩舉步到病床前，掀開白色的床單表情恬淡而靜默的看著他。

看了一會兒，她抬手輕撫著他面色慘白且清俊的臉，觸手的涼意，讓她心口隱隱作痛。

「我受傷了，右臂骨折。是埃莉諾打的，你不起來幫我報仇嗎？」

只可惜，呂峰睡的太沉，從始至終都沒有給予她任何回應。

顧凝長睫微斂，淡淡的問了：「有鑽石葬業務嗎？」

護士一怔，半晌後點頭：「有的。」

顧凝點點頭：「去哪辦理？」

護士：「請隨我來。」

這是呂峰臨死前對她耳語的最後一句話：『將我之骨，灼燒成一顆白鑽。這樣，我就可以永遠陪著你……』

＊＊＊

回東海的第一個下班的鈴聲響起，湛明接起來顧凝電話：「丫頭？」

顧凝：「我剛剛給你發了一個地址，過來。」

湛明：「好，等我。」

＊＊＊

地址就在呂峰家樓下的一見地下室。

「你不是好奇『聃』的犯罪過程嗎？」

湛明一愣，見顧凝已經開鎖抬步進入。看著她堅毅的背影，湛明尾隨入內。

地下室明顯做過防潮設計，屋內雖然有些陰冷，不過空氣比想象中的好聞，淡淡的檀香縈繞，似乎呂峰就在身邊一般。

顧凝開了燈，簡單裝修的地下室一目了然。

最中間的是一台電腦，電腦的右側擺放著一排書架，規規矩矩的擺放貼滿了標籤的文件盒。

蘇洋案、林爽案、李東書案、蔓藤案……依次並排，擺放的十分工整。

而電腦的左側，貼了滿牆顧凝的照片，照片中的顧凝或動或靜，像是偷拍，又像是凝神對視。

『嗨～湛明～』

安靜的地下室突然傳出呂峰的聲音，湛明回神，看向電腦屏幕。屏幕內，呂峰端坐在電腦面前，對著鏡頭輕笑。

「從哪開始說起呢？」

呂峰掩面，沉悶的聲音從掌心飄出：「記得小時候有個叫《七色花》的動畫片嗎？女孩用七色花掩蓋了自己的錯誤、達成了自己的種種願望，可她並未因此得到真正的快樂，所以，她用最後一片花瓣，幫助他人。」

呂峰雙手驟收，將手緊握成拳，再一次面對鏡頭的時候，眼圈泛紅，在開口時，鼻音都重了幾分，很快低沉清潤的聲音再次響起：「我為了給我母親報仇，親手殺了兩個無辜的人，這件事就像是一個心魔在我的內心繁衍滋生，時間越久，我就越難以釋懷。

為了恕罪，我披上了聖人的戰衣，就像動畫片里的小姑娘一樣，我希望用我的力量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我化名為『聃』，開始了我的戰役。」

呂峰沉吟稍許：「沒錯，我就是聃。那個熟讀法律，深知罪惡的黑與白，但又覺得法律不能保護弱者的聃！林爽、李東書、蔓藤、蘇洋……甚至孫曼曼、孫倩倩、秦穎遇害、以及魏大寶的案子，都是我在推波助瀾。

你是不是在想，魏大寶是誰？就是那個被村長霸凌，女兒被村長兒子玷污而自殺的村民，聽聞他當時把自己的家給炸了，所以你才沒有在他的家裡發現我郵寄給他的《道德經》。」

呂峰輕笑：「好奇我為什麼喜歡《道德經》嗎？因為我母親教育我，老子之道主張純樸、無私、清靜、謙讓、貴柔、守弱、淡泊等因循自然的德性。所以，想通過道德經來宣揚自己的世界觀，也就是『道』。

『善行無轍跡、善言無瑕謫』這是我的做事準則，完善道和德，歸於『天之道』……我為什麼要和你說這些幹什麼，你這個大老粗壓根聽不懂。」

地下室安靜了稍許，屏幕里的呂峰突然神色肅穆：「我本來可以成為一個優秀的犯罪高手，甚至為自己未來設定好了方向。但我沒想到，我的人生出現了變故……我遇到了小凝，她就像一朵七色堇，在我枯寂的心上綻放了。

我為了她停止了我瘋狂的舉動。因為，她不喜歡我做這些。你如果問我是不是意識到自己錯了？我沒有辦法回答你，世間萬物，沒有任何事是絕對的。我只能說，我走的每一步，都是深思熟慮的，無論對與否，我都從不後悔。」

呂峰凝神注視著攝像頭，鄭重的說：「你還想知道張曦兮的死是否與我有關？我現在給你們一個肯定的答案：是的！即便小凝對她的死很傷心，可我依舊不後悔這麼做。任何欺負小凝的人，都該死！」

『瘋子！』湛明暗自腹誹。

呂峰話音一頓，突然肅穆道：「這次海南之行，我已經做好了和顧宗昌玉石俱焚的心理準備！你如果看到了這段視頻，就意味著我已經死了……所以，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們！——

顧宗昌在T國制毒集團早已經搬回了國內，新的制毒工廠就在慶泰公司地下工廠，而監管這家制毒工廠的人，不但偽造了小凝父母死亡報告，還殺死了與顧白笙汽車相撞的貨車司機，他的名字叫陸風，曾是市北分局的法醫！我已經掌握了他的犯罪證據，也在書架上。湛明，一定要抓住他！他能跟著顧宗昌這麼多年，絕非善類！」

湛明心中一震，急忙翻出手機，退身出了地下室。

與此同時，屏幕上的呂峰眼神突然溫柔起來：「小凝，不要替我難過，因為我不是什麼好人，死亡對我來說，是恕罪也是解脫。」

他將手慢慢伸向屏幕，顧凝見狀，緩緩上前貼著屏幕與他掌心相對。兩人掌心重合，顧凝似乎又感受到了他的溫暖。

「今後不要在為了任何人改變自己，因為你正義凜然的樣子，可愛無比，所以，請做回真正自己。」

顧凝輕語呢喃：「你是一位敢於承擔罪惡、勇於擔當的男人，你就是我心中的英雄，我替你驕傲。」

顯示屏那頭的呂峰好似聽到了她的讚揚似得，微笑作答：「謝謝～我最寶貝的寶貝，哥哥永遠愛你。」

顧凝：「我也愛你，哥哥。」

呂峰漆黑的眉眼，凝視著她，喃喃低語：「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