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結局(5)
在譴責朱可夫的錯誤過程中,最嚴重的攻擊來自科涅夫元帥。他今天總算找到了報復的機會。他幾乎把從衛國戰爭以來對朱可夫的積怨,一古腦地都發泄到這位坐以待斃者的身上,他決心一鼓作氣,把這個強大的競爭者徹底搞臭。他的發言是經過系統準備的。他除了重複前面對朱可夫所提到的錯誤外,還翻起了戰爭年代的"老帳"。他說朱可夫在戰前擔任蘇軍總參謀長,他要對德國人發動進攻時紅軍缺乏準備負責;他攻擊朱可夫建立了大量機械化部隊,卻沒有為這些部隊提供裝備和訓練幹部;他貶低朱可夫在斯大林格勒戰役中的特殊作用。科涅夫責罵朱可夫在戰爭時期犯下了種種錯誤,駁斥所謂"朱可夫在戰爭期間是唯一沒有打過敗仗"的神話。他特別提到了柏林戰役,重提這一戰役對科涅夫來說是極為痛苦的。科涅夫始終認為,過去對朱可夫的白俄羅斯第1方面軍在攻克柏林功勞方面的過高評價是不公平的,朱可夫竊取了不應有的榮譽。他申明,朱可夫的部隊佔領德國國會大廈的功勞,即最後勝利的象徵,是他的烏克蘭第1方面軍讓給朱可夫的,他當時受騙了。另外,科涅夫還指責朱可夫在澤勞弗高地戰鬥中低估了敵軍力量,損失了部隊,延緩了戰役進程。
科涅夫用偏激而譏諷的語調把朱可夫描繪成"一個特別愛虛榮的人",當黨正在進行反對個人迷信時,他卻在軍隊中培植個人迷信。科涅夫說,朱可夫讓人們在他周圍製造了一道光榮和永遠正確的光環。他曾下令讓人畫一幅畫,畫他自己騎著一匹前蹄騰空,后蹄站立的白馬,就像一幅老聖像上的屠龍者聖喬治,他打算把這幅畫陳列在蘇軍博物館里。科涅夫還提到朱可夫在電影《斯大林格勒戰役》的腳本上也做了手腳,為的是頌揚他自己。
科涅夫的長篇發言,不僅內容與事實大相徑庭,而且在情緒上也明顯地帶有公報私仇的恩怨色彩。他與朱可夫的積怨在蘇聯上層領導中幾乎盡人皆知。從表面上看,他們兩人都有一副嚴肅、剛毅的軍人外表;他們都是從槍林彈雨的戰場上成長起來的優秀軍事指揮官;他們的身後都有著一連串可以炫耀的戰績和榮譽。然而與此相聯繫的是,他們都帶有強烈的虛榮心和權力欲。可能正是因為這一點,使他們在榮譽和權力的圈子裡,像兩隻貪婪而又好鬥的公雞,永遠不知疲倦地爭鬥著、撕打著。
朱可夫和科涅夫二人的對立,還與他們領導方式的差異有很大關係。朱可夫偏袒軍事幹部而輕視政工幹部,他是依靠"拿破崙主義"統率和鼓舞士兵的,他有著控制軍隊的出色天才。戰爭期間,他在軍隊中贏得了空前的聲望。為此曾有人說,如果有一個人能控制軍隊的話,那就是朱可夫。對於這一點,黨、斯大林和赫魯曉夫都是知道的,可能正是這個緣故,才把朱可夫折騰得這般嚴重。他既是一個無尚榮耀的元帥,又是一個屢遭不幸的悲劇式的人物。從某種意義上說,科涅夫更像是一個黨的工作者,他對朱可夫三番五次地反對軍隊政工幹部和黨的領導,感到極大不快,同時他妒忌朱可夫在軍事上的榮譽和他領導軍隊的才能。於是就在朱可夫被剝奪了政治和軍事權力的同時,科涅夫又掄起了斧頭向朱可夫砍去。
朱可夫被擊倒了。可是令科涅夫十分失望的是,國防部長的位子卻讓十分馴良、毫無特色的馬林諾夫斯基坐上了。更使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當不上國防部長的原因之一,竟然是他在清算與朱可夫的恩恩怨怨的時候,卻下意識地表現了他的野心和妒忌病。此時的赫魯曉夫已經學得聰明了,他不會費九牛二虎之力把一個有野心的元帥弄下來,再把一個有同樣野心的元帥扶上去。
朱可夫被罷免之後,紅軍中展開了清除朱可夫影響的運動。紅軍總政治部進行了大改組。黨對軍隊的領導和政治教育得到了重視和加強。政治軍官獲得了一些特權,他們的威信有了提高。一項新的政策規定軍事幹部和政工幹部可以互相交流擔任軍事指揮和政治工作。軍官的提升和重用要堅持德才兼備的標準。由於政治空氣的濃厚,部隊中黨員的數量增多了。基層黨支部由原來只設在團一級,發展到營一級,半數以上的連隊建立了黨小組。到1961年,軍隊成員中82%都是共產黨員和共青團員,絕大多數指揮員都是黨員。單一的首長制被賦予了新的含義,部隊首長不能再把他們的任務和活動範圍限制在單純的軍事領域,他們不僅要與黨的工作者和政工幹部合作,而且還要承擔政治方面的責任。總政治部提出了"黨最終是主人",紅軍要堅持統一指揮的原則,這個原則的運用,必須嚴格地符合蘇聯國家的法律和共產黨的決定。
1961年,已被撤職4年的朱可夫,雖然已不再構成對赫魯曉夫的威脅,但是他仍然被當作一副靶子被人隨時拿出來責罵一通。這是蘇聯政治生活的特點,朱可夫對此並不感到意外。
1959年,赫魯曉夫訪問美國,艾森豪威爾在戴維營和他會談。席間,赫魯曉夫輕描淡寫地向艾森豪威爾說:
"你的老朋友朱可夫很正常,不要挂念他。他在烏克蘭釣魚--像一切將軍們一樣,或許他正在寫他的回憶錄。"
艾森豪威爾特別注意到赫魯曉夫邊說邊眨著眼睛。他判斷這是赫魯曉夫撒謊的動作,因為他已經得知,此時的朱可夫正住在莫斯科附近帕布列夫斯科耶公路邊上的別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