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顧今朝酒量還深,不以為意,探身來問,趙玘卻又閉上了眼睛。
對面的穆二靠坐了椅子上面,半闔著眼,也似看著她。
畢竟兩年未見,這麼多年也記掛過,今朝親自提了酒壺來,給他倒酒:「我聽人說,穆二哥去了西北之後屢立奇功,已成名將,真是與有榮焉。」
穆二接酒,目光灼灼:「為什麼?」
顧今朝也給自己倒了一盞:「什麼為什麼?」
穆二定定看著她:「你知道我問你什麼,你明明知道。」
今朝笑,先干為敬,之後又給自己倒酒:「沒有為什麼,穆二,當時我要告訴你,我是女兒家,又能改變什麼呢?我並非皇親國戚,也無權貴之家,你需要的,不過是能助你一臂之力的婚約,而我,只能給你一個不知哪年才會揭開的秘密,所以我不能說,何必讓你為難,何必讓咱們兩個都那麼傷心呢!」
他抿住雙唇,看著她,眸色已紅。
那隻手緊緊鉗住酒盞,似是要捏碎了去:「顧今朝,顧今朝!」
今朝低眸,再給他倒酒。
她已連續喝了幾壺,不過清明還在。
倒是穆庭宇,酒量見長,怒過之後又是笑了,他抬眼看著她,也拿過了酒壺來。
「那現在呢?」
「……」
顧今朝一手撫額,才要開口,猛然聽見街上一聲鑼響,有人騎馬而過,不知喊著什麼。她側耳細聽,沒聽真切,巧的是夥計過來添酒,她忙問了一句。
小夥計實話實說:「世子回京了,這才是……」
話未說完,人已是騰地站了起來。
顧今朝酒勁上涌,腳下還踉蹌了下,她一手扶了桌上,酒壺都被她帶倒了,摔在地上咣當一聲。
一旁的趙玘還睡得正香,她忙看向穆二,腦中一片空白:「你顧看著她些,我得走了。」
說著轉身就走,頭也未回。
出了酒樓,腳下就有點飄了,顧今朝心如搗鼓,直奔著世子府大步跑了過去。
酒意上涌,可她顧不上別的,就這麼一路飄回了世子府。
門前侍衛隊才收,何老五才在門前驅趕著看熱鬧的百姓,遠遠看見今朝的身影,也迎上前來了:「顧……」
可他一句話未出口,人已一股風地飄進了府中。
謝聿才同景嵐進了院中,聽見顧字,頓時回頭。
冷不防一個白影直直撞了過來,顧今朝一身酒氣,一頭撞了他的懷裡來。
「哥哥可回來啦!」
這個小酒鬼,腳下不穩,一撞之下,還差點摔開去,幾乎是下意識的,謝聿伸手將人攬住,她剛好就靠了他的肩上。
他才將人擁住,再回眸時,正對上景嵐的目光。
一口氣跑到家了,感覺酒勁有點上頭了。
顧今朝眼中只有那人的身影,直直衝了過去,在摔倒之前被他攬住,她剛好靠在了他的肩上,一抬眼,也正對上阿娘的目光。
景嵐看了看謝聿,又看向她。
謝聿立即將她扶正,她心中一凜,幾乎是下意識地又伸開雙臂,又撲向了阿娘,腦中已是清醒了許多:「阿娘,抱抱!」
景嵐忙是接住了她,顧今朝一身的酒氣,緊緊摟著她的頸子,還直拖著她,整個人都像個孩子似地耍賴。這姑娘這兩年個子又長高了些,景嵐沒有她高,怎麼能抓得住,幸好謝聿在身後扶了一把,低斥了一句。
「顧今朝!你哪喝的酒,回世子府撒酒瘋來了!」
今朝嘻嘻笑著,回頭,一手將他推開:「誒呦,這不是我哥哥謝聿嘛!」
她腳下飄著,景嵐緊緊抓著她的手臂:「這孩子是喝多了,她酒量好著呢,這得喝了多少成這樣了……」
說話間世子府門外,何老五又近前來了,說是有人來尋今朝,她落了東西在他那裡。
景嵐才扶著今朝要走,她卻站住了:「誰呀?落什麼了?」
何老五看了謝聿一眼,低頭道:「是穆小將軍。」
穆庭宇在她心中一直就是穆二,今朝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誰?」
何老五見她酒醉,只好說出口來了:「穆家二公子。」
她這才明白了,抬眼看見謝聿,更是清醒了幾分,不過這時候不醉什麼時候醉,抱住阿娘的手臂不肯放手:「什麼二公子三公子的……我要走了……」
她推著景嵐,這就要溜。
可惜遲了一步,謝聿已是先開了口:「請穆小將軍進來,看看她落了什麼東西,這麼大老遠給送回來的,總得要謝謝人家。」
顧今朝一副站不穩的樣子,直撫額:「頭好疼……」
景嵐拍著她手,好好扶著她:「誰讓你喝這麼多酒的!」
片刻之後,穆庭宇自外面走進來,他手裡還拿著個錦袋,身上也帶著淡淡的酒香。
自去西北之後,他常飲酒,酒量已是大了許多,上前見禮。
這模樣不用說,分明就是才和今朝分開。
她們在一起喝的酒,謝聿回眸,瞥著顧今朝。
她眨著眼,目不斜視,光只看著穆二:「穆二哥,我落了什麼東西啊,好像不缺什麼呢!」
說完才看見他手中的錦袋,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穆庭宇同謝聿見了禮,又大步走了景嵐身邊來,他對她也是恭恭敬敬地欠了身,隨後目光就黏了今朝的身上,錦袋遞到了她的面前,言語間輕柔許多:「不用你結賬,跟我爭這個幹什麼。」
顧今朝伸手接了過來,她窘迫得不行,掛了腰間忙是道謝。
二人之間,本來就有些疏遠了,當著謝聿的面更是拘謹,幸好穆庭宇未再說別的,送了東西就立即告辭,今朝可是鬆了口氣,趕緊讓五叔去送。
她直嚷嚷著頭疼,說渾身疼,景嵐扶著她,看著穆庭宇的背影若有所思。
推了人進門,今朝可是嚷嚷著難受難受的,景嵐讓人去弄了醒酒湯,趕緊扶了她去後院,忙了好一陣才給人安頓下來。
謝晉元本就在府中,兒子回來了,自然也過問過問。
顧今朝喝了點醒酒湯,借著酒意只說醉了,躺了房中榻上裝睡,景嵐見她醉酒沒有再問,這就退了出來。她回到前堂,同謝晉元一起對著謝聿噓寒問暖,都是平時模樣。
說了會兒話,謝聿只稱疲乏,先行退下。
他回到房中,問了五叔才知道,今朝醉酒已是歇下。
洗漱一番,換了平時常服在身,這就出來了。
有何老五幫他看顧著些,將後院院中的丫鬟和小廝都支開了去,謝聿才往今朝這屋裡來了,他腳步匆匆,讓五叔在院中守著,獨自一人上前推門而入。
他在院中說話,今朝早就聽見了,此時躺在榻上,更是閉緊了眼。
謝聿快步走了榻前,低眸看著她,他未動,她也似乎睡得很沉。
屋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垂著眼帘,一眼瞥見她腰間的那個錦袋,冷笑出聲:「還裝睡是吧?」
兩年未見,二人模樣上都小有變化。
虧得今朝已是恢復了女兒身份,不然她這張臉過於精緻也不好再扮兒郎,謝聿反而多了些許英氣,此時即使身穿常服,也是盛世美顏。
他回身坐了榻邊,還長長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