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乙第114號證(1)
昭和十三年1938年十月(無具體日期)
接到緊急命令,要我們中隊與補充兵在開順街與補充兵換防,然後向商城進發,去霍山一帶進行討伐。在葉家集時,已經將體弱者留在了留守部隊,到達六安后又有二三個人因發燒不能隨隊。
開封見面以來,終於又與弟弟重一重逢。遂將一路帶著準備見面時送他的香煙和羊羹給了他。只要是好吃的和能帶的東西,我都想留給弟弟。弟弟說他患上了瘧疾。與他見面時,他正在做飯。
晚上,佐佐木君來過。招待他吃蘸糖燒餅,他又送給我一點腌梅子和羊羹,我表示了感謝。腌梅干給重一送去了。
到霍山那天,在河水裡洗了個澡,然後一絲不掛地睡了個午覺。睡醒后,我突然感到渾身發冷,隨後又發起了燒。
我也患上了瘧疾。連續發了三天燒,十分難受。
結果不能隨部隊參加討伐。
好不容易到了霍山,卻不能參戰,實在令人懊喪。
十月十九日晴
昨天,餓著肚子強行軍。行至霍山一帶時,原已染上的瘧疾進一步加重,高燒不退。我先是發冷,接著發燒,高達四十度,甚至超過體溫計的上限,然後就是劇烈的頭痛。因為戰鬥,發著高燒也必須繼續行軍,所以感到加倍的痛苦和疲勞。
中途沒有休息,一口氣趕到宿營地——商城。商城的宿營地是個連睡覺的地方也沒有的又臟又亂的破房子。抵達之後,竟有當官的來問:行軍途中是否有偷乘卡車的。本來已疲憊不堪,又傳令讓我們把明天的飯也一併做好。當時,我真是連一個小時也熬不住了。
今天領到內衣和內褲,冬裝需等到十一月才能發下來。
身體狀況依然不好,心情煩悶。
十月的一天,從霍山返回途中,經過六安時收到了佐佐木於八月寄出的信。信中說,吉三的姑姑托他轉告我,即便三勝走了,也一定給她寫信。看到這封信,我才知道靜子已離開間人日本地名。位於京都府竹野郡,作者的原籍。她過去對我那麼忠誠,現在卻連招呼也沒打就悄悄地走了,我不免感到憤怒。四月,我在彰德時,寄過兩封信,但一直沒有迴音。當時以為是由於與吉崇的關係而不便寫信,所以後來一直沒有通信,沒想到這期間她竟離我而去。一無所知的我並非因三勝在或不在而不給吉三寫信。我不是那種男人。在不能給三勝寫信的情況下,我曾想過是否寫給吉三,可最終還是沒寫成。他們大概認為,我是因三勝不在才不給他們寫信。但不管怎麼說,一封信不回就一走了事,也太過分了。
我的誠意,曾經使她走上正路的誠意,就這樣毫不留情地被踐踏了。
儘管心中憤恨不已,但一想到這是個無聊女人的作為,怒火和怨氣也就消了一大半。和這種薄情的女人交往,不過是年輕人的一時貪玩而已。
從下午三點半左右開始發燒。而且出現了以往不曾有過的全身顫抖和高燒,難受得直呻吟。明天早晨部隊要去討伐劉汝明的部隊,據說他們企圖襲擊軍需物資運輸線,可後來又改變行動計劃。仗沒有打起來。有消息說,第十九旅團長要將二十聯隊與六聯隊合併起來一同指揮。因患瘧疾,我不能隨部隊作戰,實在遺憾,讓人懊悔不已。
一生病,就心情沮喪,無精打采。
今天,伍勤上等兵晉陞為伍長。八月一日下達的任命,直到今天才宣布。一年之後才當上伍長,這就是野戰部隊的做法。而在國內的預備部隊和後續部隊卻屢屢提拔,簡直讓人莫名其妙。
我不過是個准上等兵,到該退伍時,最多也就晉陞為上等兵。所以晉陞與否,對我來說,都無所謂。
十月二十日
部隊於早晨七點出發,留守人員集中到大隊本部宿營。
沒有任何副食,只好用開水沖固體大醬下飯。
今天收到來信。
一封來自滿洲國(日本帝國主義侵佔中國東北時扶植的傀儡政權)齊齊哈爾須見部隊岩瀨隊的坂田英一,此人我並不認識。讀罷方知,他曾在蒲長駐守過,看到我寫給蒲田保君的信中關於戰況的介紹,隨即寫來此信。原來他也參加過徐州戰役。
還收到:杉本文男九月二十二日發出的明信片、大阪府神保通三丁目小谷八郎的來信,以及森本秀子代筆的《女子青年團》。她的文章風格活潑、詼諧,但內容深奧難懂,顯得有些鬆散。
再有是吉峰勇次郎九月十九日寄出的信。信中說,他妻子死於難產。痛失嬌妻的他悲痛欲絕,失魂落魄。謹致哀悼。吉峰曾在間人的青年學校供職,後轉到福知山商業學校任教。好朋友山添常治的妹妹來信,行文規範,字體秀麗,看來是個聰明姑娘。
另有一封是家住舞鶴,名叫杉井俊子的女孩寫來的。只因她送的慰問品偶然地分給了我,我在開封時曾回過一封信,表示感謝。今天她又來信了。她好像是開木屐店的松平重成的鄰居,人很漂亮,年方二十。讀著這充滿純真而稚氣的信,不由得回憶起中學時代的往事。俊子信中說,她在松平家看到了我服現役后拍的照片。看來,我也該回封信才好。
十月二十一日
對漢口的進攻遇到了預想不到的頑強抵抗,幾乎沒有進展。敵軍碉堡十分堅固,連直徑十五厘米炮彈也無可奈何。敵軍憑藉大別山,挖掘掩體,死守陣地,久攻不破。他們還配備了防毒面具,我軍施放的特種煙霧彈不太奏效。聽說,師團司令部竟被敵軍迫擊炮擊中,炸死一名高級參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