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算計
朱靖明大驚,脫口而出,「不可能,劉嬪多年來受制於我母妃,我母妃手上有他們母子的把柄,況且三弟才十歲,如何有這能力?」
老者冷冷地覷了他一眼,朱靖明訕訕地停了下來。
「我只是猜測。記住,慾望面前無人性,更何況兄弟之情。劉嬪與三皇子有可能,旁人也有可能。」
朱靖明欲言又止,老者說道,「你是不是在想比起劉嬪,趙貴妃更有嫌疑?」
朱靖明被他說中,點頭道,「難道不是嗎?宮中人人都知道趙貴妃與我母妃不和。」
老者道,「趙貴妃可不是那見識淺薄的愚昧婦人,你若出事,第一個要懷疑她的人說不定就是皇上。她何苦做這自掘墳墓的事?何況她生的四皇子深得皇上喜愛,她趙氏一黨在朝中佔據半壁江山,她手上還有先皇后留下的二皇子,怎麼看她的勝算都比你大。」
「那……總不能是二弟吧?他一個廢人,無依無靠,依仗著趙氏苟活,他絕對沒有那能力去招募殺手的。」
老者沉思了一會,問道,「那日二皇子為何會出現在刺殺現場?還和陸詹一起。」
「哦,這事我問過二弟,他說是陪白露山莊的白小姐去游湖的,正巧碰到了陸詹一家。說來也是幸好當時陸詹在場,後來我派人去調查過,的確如他們所說,實屬巧合。陸詹這人,還是有些本事的。」
老者頷首,「不管是巧合還是預謀,二皇子與陸詹的關係都過於親近了些,不得不防。」
他站了起來,半邊銀色的面具在月光下越發陰冷。
「現在看來,我們計劃的那件事得加快速度了,只要有了那神功秘籍,為師就能找到去無花宮的密道。到時候你有了富可敵國的寶藏和無字兵書,自立為王指日可待。」
他說得激動,半張正常的臉透露出詭異扭曲的表情,十分恐怖。
朱靖明撇開眼神,不敢看他,喃喃地問道,「可是師傅,您不是說那神功秘籍只有無花宮宮主知道在哪嗎?那鳳妖女都死了好多年了,我們要到哪去找?」
老者嘴角上揚,得意地說道,「這天底下,要論高瞻遠矚,你師傅要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為師早在那妖女還活著時就安排了人進了無花宮,不然你以為光憑五大門派那些自以為是的跳樑小丑就能重傷了神功蓋世的無花宮宮主?要不是那妖女閉關修鍊被強行中斷自傷了修為,別說殺她了,反之被她血洗都是有可能的。」
「那神功當真那麼厲害?」
「當然。為師親眼所見還能有假?可恨的是那妖女臨死還擺了江湖眾人一道,居然想將無花宮解散了,還封鎖了上山之路,妄想無花宮從此隨著她一起在江湖中消失。」
「那可如何是好?」
「哼,痴心妄想。那妖女臨死前將秘籍分成四份,分別給了她座下的四大護法,除去已經死掉的那一個,另外三人可都還活著呢。」
「師傅,徒兒當時……」
老者站起了身走到門口,背對著朱靖明說道,「過去的是無須再多言,以後你只要照我命令行事即可。只要你聽話,我保證送你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要是你膽敢再自作主張壞了了我的大事,哼。」
朱靖明滿臉堆笑,溫順謙卑,「師傅放心,徒兒願為師傅肝腦塗地。」
「記好你說過的話,還有,最近你送來的祭品品質有所下降,我不希望後面的也是這樣。至於其他一些你不該知道的事情,為師奉勸你還是少打聽為妙。」
朱靖明唯唯諾諾地答了聲「是」,頭還沒來得及抬起,門就被打開了,他再抬起頭,哪裡還有半個人影,朱靖明臉上的笑意凝結在皎潔的月光下,漸漸冰冷兇狠取代。
當年就是什麼都瞞著他,如今依然是,以為叫一聲師傅就能控制住他么?以為他當真不知道母妃和他的事情么?
西甘皇宮,寶華殿
趙貴妃雍雅地斜靠在軟榻上,剪水雙瞳、美艷無比,瓜子般精緻的臉上眸光流轉,宛如瑤池仙女下凡,一笑一顰,千嬌百媚、楚楚動人,果然堪稱西甘第一美女,半點生育過的痕迹都看不出。
此時趙貴妃趙雅薇正半閉著眼聽貼身侍女如鶯輕言輕語地說著剛打聽到的事。
「奴婢聽說那福王受傷后劉嬪一次都沒去過如意殿,溫妃對此居然也毫無反應,只是差人流水般往福王府里送藥材,太醫更是一波接一波地往王府里指派,皇上那也沒個動靜。娘娘,您說皇上是什麼意思?」
趙雅薇嘴角揚起一抹譏笑,在那種煙花之地遭人行刺,還好意思這樣大張旗鼓地惹人注意,真不知道這溫言玉是唱的哪一出。
「皇上不是命兵部侍郎楊傮去徹查此事了么?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兒子,溫言玉如此行事自然也是得到皇上默許了的。」
如鶯跪著給趙雅薇捏腿,動作輕柔,輕重適宜,「那福王可是在畫舫上受的傷,十有八九離不開那些風流之事,怎的也不見皇上質問?」
趙雅薇朱唇微啟,愜意地發出一聲嬌吟,骨子裡都透露著一股酥軟。
「咱們的皇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最喜風花雪月之事,如今更是一心向道。且大皇子正風流少年,溫言玉又出身江湖,自然是不拘小節之人。平日里吟詩作畫、彈琴下棋什麼的,總得學出點高門勛貴的樣子。」
如鶯聽她說得話中有話,咯咯咯地輕笑了出來。
「奴婢是怕娘娘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牽連。」
「我有何好怕的,她劉靈雲都知道什麼叫此地無銀三百兩,我會上趕著讓人看笑話?再說了,無論我去不去,那些髒水總還是要往我身上撲的,關鍵是皇上相信我就行了。」
「皇上可是連個重話都不會對娘娘說的。」
「以色侍君罷了,回頭看著點楓兒,最近別讓他到處亂跑。」
「女婢曉得,也不知道這福王得罪了什麼人,要不是二皇子和陸將軍在……」
趙雅薇抬了抬眼眸,目光透過綉著游龍戲鳳的屏風看向門外,一瞬間有厲色閃過,很快便又闔上了。
「大皇子一向運氣好,母妃又是個巧言令色的,江湖廟堂,總是要比旁人多幾分依靠,胃口自然也非比尋常。福禍相依,哪有直進不出的道理。得罪人不要緊,要緊的是別連累了別人,不然再牢靠的關係怕也是不夠的。」
「娘娘和四皇子洪福齊天,福澤深厚,自有老天保佑,哪裡是那些小人可以覬覦的。」
「呵呵呵,你呀,就知道逗我開心。」趙雅薇掩嘴一笑,漫不經心地看著自己的指甲,淡淡地問道,「那邊可看緊嘍?想要坐收漁翁之利的人可不少。」
「娘娘放心吧,一直看著呢。」
子時,夜深人靜,月明星稀。
朱靖鈺靜靜地躺在床上,直到門外最後一道腳步聲漸漸遠去,他才睜開眼睛。
又躺了片刻,他披衣起身,也不點燈,熟門熟路地走到茶几旁坐下,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杯茶,將杯子拿在手中把玩。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窗外有咕咕的鳥叫聲傳來,朱靖鈺轉杯子的手一頓,幾滴茶水灑了出來,他放下杯子,寬大的袖袍拂過桌面,他渾然不覺,打了個哈欠,轉身關了窗戶,重新躺到了床上。
關窗的那一剎那,就著夜空中的亮光,紫檀木茶几上的水漬逐漸消失,堪堪看到一行龍飛鳳舞的小字:稍安勿躁、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