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意外
身為錦衣暗衛,收集情報對於張丹楓已然成為深入骨髓的一種本能,更不要說這種關乎自身系統內部的信息,更是要翻來覆去地琢而磨之的。
在這個特殊時期,遇到這麼詭異的事情,實在是不由得張丹楓不去多想的;而和張丹楓同樣也是有些神思不屬的,還有就是在眾人眼中有些莫測高深地張知秋了。[bxwx.org]
三年之前,崇禎皇帝在清算了魏忠賢之後,連帶著將已經淪為「九千歲」幫凶走狗的東廠和錦衣衛也一併予以裁撤了。
相對於錦衣衛來說,主體是太監構成的東廠無疑是更不討喜的,事實上在魏忠賢時期,東廠也已經儼然成為了錦衣衛的太上皇,因此在牆倒眾人推的情況下,它很快便消亡的無聲無息了。
與之相比,錦衣衛因為自身所承擔職責的特殊,雖然也被下旨裁撤,但最終卻還仍然是保留下了本部的一些機構和一個基本已是空殼的架子。
在明面上來說,錦衣衛原本派駐全國的十四所千戶全部被撤,所有錦衣衛基本在打散后被發配到了九邊的邊軍之中,並且很快被不明不白地作為炮灰而消耗的七七八八了,根本沒有什麼機會在軍隊中形成自己的勢力。
事實上,在大明而言,錦衣衛的戰鬥力絕對是首屈一指的,而且它在最高峰期曾經擁有高達六萬的精銳士卒,而且大多都是堪稱為武林高手的,可惜就這麼無聲無息地被沒有任何意義地消耗掉了。
所幸的是,在這次大清洗中,一直都是相對獨立、自成系統的錦衣暗衛卻是基本得以保全,而這一點卻是要歸功於錦衣暗衛的時任統領吳孟明。
吳孟明此人相當低調,在史書上留存下來的記載很少,滿清編修的明史指稱他「緩於害人而急於得賄」,意思說他是一個不怎麼害人的貪官。
吳孟明是兵部尚書吳兌的孫子,浙江山陰人,生於一五八零年,死期不詳,是恩蔭的正千戶,到崇禎即位時便已任職為錦衣衛同知,所掌管的正是錦衣暗衛。
儘管也是大明的一線**,但吳孟明的官路卻並不是一路順風,從現代可查閱的資料來看,關於吳孟明在錦衣衛的任職有兩種說法。
早在天啟四年,吳孟明便考選了北鎮撫司理刑,但在天啟五年,便被削籍為民;到崇禎元年十月,被起補為南鎮撫司僉事,而崇禎六年九月再次被因故降職三級。
此後,吳孟明似乎開始變得官運亨通起來,有關於他接掌錦衣衛指揮使的第一種說法,是他於崇禎十六年(1643年)從現任指揮使駱養性手中接班,然後一直干到崇禎十七年(1644年)北京被李自成所破為止。
還有一種說法,是說吳孟明在崇禎十年六月便已經就任錦衣衛指揮使,但他所接的班卻不是駱養性,而是董琨,時年他五十八歲,在第二年又再次被免職。
董琨據說是時任禮部尚書兼內閣首輔溫體仁的義子,但風光多年的溫首輔在試圖算計司禮監太監曹化淳的時候,終於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在這一年的六月被崇禎一捋到底,廢為了庶民。
驚嚇過度的溫體仁,在回到老家不到一年後便一命嗚呼不說,前前後後還帶累了許多人和他一起倒霉。
不過,這兩種說法都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吳孟明都僅僅只是幹了一年的錦衣衛指揮使,但更多的細節,張知秋後來在現代查詢了許多的資料,但也並沒有找到什麼有說服力的東西。
至於溫體仁的倒台卻是並不冤枉的,且不說他一貫地結黨營私、排斥異己,僅僅是他將目標指向身為司禮監太監的曹化淳,便是犯了此生一個最大的錯誤。
如果一定要與現代地機構進行類比的話,大明司禮監大約相當於總書記辦公室,但是它的實際權力,在有些時期卻是堪比政治局了。
在有明一朝,司禮監都是皇宮內最為重要的一個部門,居內務府十二監之首,但實際在朱元璋時代的大明早期,被嚴格禁止識字的內務府太監們,也不過就是一群有些怪異地奴僕罷了。
但是,從宣德皇帝朱瞻基在皇宮設置了太監學堂,鼓勵太監識字,並有意無意地讓司禮監的太監牽制內閣的權利開始,司禮監便日益變得重要起來。
明朝中葉以後,皇帝多深居**,荒嬉享樂,不理國政,常常由司禮監秉筆太監代行「批紅」大權,到了正德年間,宦官劉瑾專權,司禮監已然專掌機密,負責批閱章奏,實權已在內閣首輔之上。
這種情形在魏忠賢手上發展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在名義上,魏忠賢本人除了司禮大監和提督東廠太監職務以外,還進上公,加恩三等,再者有熹宗所賜印鑒,文曰「顧命元臣」。
而實際上,魏忠賢的權勢遠不止這些,不僅對他本人有「九千歲」的稱呼,對他的雕像也要行五拜三稽首之禮――對皇帝也才不過是三跪九叩,這還是指大朝會時正式地大禮!
張丹楓此刻最為糾結的,是不知是否應該公開自己的錦衣暗衛身份――作為錦衣衛的一員,張丹楓非常地了解這些同僚們的行事作風,那絕對是相當地「務實」的。
以這次地抓捕行動為例,這個羅大佑不惜耗費大量極為罕見、也因此而極為昂貴的「消氣散」來對付他們,說明錦衣衛對於這起案子是志在必得的。
以張丹楓的了解,接下來如果幾人不是被立即處決的話,那麼便很有可能是會被直接地割斷手筋、腿筋,這不僅僅是為了預防犯人逃脫,更是為了要免除後患。
對於一個手筋、腿筋都被割斷的人而言,他日後最好的結局,頂天也就是能夠勉強地拄著拐杖挪移了,而且雙手除了筷子以外,也再提不起其他的任何東西了。
張丹楓所擔心的是,如果他在這個時候還不說的話,恐怕就再也沒有開口的機會了!
但是,張丹楓卻又糾結於張知秋的存在――有些事情,一旦發生后便再也無法彌補,如果自己的身份就此暴露的話,對於張知秋而言卻並不是一件好事。
做為一個隱秘而獨立的系統,哪怕是錦衣暗衛自己的人都是彼此不了解身份的,更不要說是羅大佑這些低層地錦衣衛官員了。
當然,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除主觀上的刻意維持意外,在客觀上也是有原因的。
錦衣衛雖然名鎮天下,但許多人所不知道的是,作為錦衣衛最高部門地「錦衣衛指揮衙門府」卻並不是在北京,而是設在天津。
大明早期的天津還是屬於完全地軍事管制區,設有天津三衛:天津衛、天津左衛、天津右衛,但到崇禎時代已經發展為北方最為重要的港口了,所有江南的漕糧都要經過海河運抵京師。
「衛」是明朝所特有的軍事建制,由指揮使統領,直隸於後軍都督府,每衛士兵足額為五千六百人,天津三衛士兵定額一萬六千八百人。
明成祖朱棣在永樂十五年將首都遷往北京,遷都前,首先派出負責皇帝防務的貼身衛隊「錦衣衛」到天津衛,在原來三衛的指揮衙門前設立錦衣衛指揮衙門府,專門負責暗地監察京津軍民動態,時至今日,在天津依然有錦衣衛橋大街的地名。
在首都正式由南京搬到北京之後,錦衣衛在更名為「京師」的北京設立了鎮撫司衙門作為錦衣衛的執行機構。
當然,雖然錦衣衛指揮使衙門被設在了天津,但身為錦衣衛負責人的指揮使們卻是並不願意這麼遠離中樞的,在實際中,他們也大多是滯留在京師辦公的,在天津總部只留下一些留守人員。
作為錦衣暗衛的最高統領,身為僅次於指揮使地兩名錦衣衛指揮同知之一的歷任負責人,正是那個當仁不讓地被留守人員。
也正因為如此,在天津一方獨大的歷任錦衣暗衛統領們,有足夠地能力將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經營地風雨不透,加之錦衣暗衛地工作特殊性,也並不如何引起朝臣們的注意,這才能夠在三年前的大清洗中僥倖得以苟全。
張知秋這時本已然是準備要離開的,但在聽到張丹楓這急切間脫口而出的話語之後,卻是立即改變主意留了下來。
雖然在這個下午張知秋對於張丹楓已經有了一些很不錯的印象,但是羅大佑對於他的指控,卻是於瞬間抹殺了這一切。
對於來自現代的張知秋來說,許多這個時代的人們所不能容忍的「罪過」,他都可以豁達大度地一笑置之,但唯有這「叛國」的行為,無論是在現代還是古代,都是他所絕對不能容忍的!
「呵呵,如果你是想要藉此來拖延時間的話,我勸你就不要費心了!」
對於張丹楓的言辭感到意外的並不只有張知秋一個,在認真地盯了滿臉糾結之色的准老頭兒幾眼之後,錦衣衛百戶沒有一絲笑意地開始冷笑了。
對於今天的事情,除張知秋這個「意外」之外,羅大佑準備的非常地充分,根本就不擔心張丹楓能夠逃出自己的掌心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