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四八離世(捉蟲)
()「允禩既自絕於天、自絕於祖宗、自絕於朕,宗姓內豈容此不忠不孝、大奸大惡之人?命將其黃帶子革去,開除宗室籍……革除王爵、囚禁於高牆之內,並改名『阿其那』……」此後,歷史上那溫文爾雅的八賢王退出了歷史舞台,圈於高牆之內。
雍正四年八月二十八日,對很多人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日子,而在宗人府的單獨的小屋裡,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音卻是極其微弱,好像要把體內的濁氣一併咳出。很久之後,咳聲漸歇,留下的是微弱的喘息聲和濃厚的血腥氣味。榻上之人目無焦距,似是在想著什麼。這時那搖搖欲墜的薄薄的門板被人打開,榻上之人費力轉過頭,看到一抹明黃色的一角,「原來是皇上來了,恕罪人阿其那無法起身請安了。」聲音像往日一樣平淡無奇,好像正在生病的不是他,語氣中的傲氣也不收斂。
胤禛定定的看著他,自那日把他圈禁,短短几個月,這人就從那溫文爾雅的八賢王變成如今骨瘦如柴的「老頭」,僅僅四十五歲,卻形容枯槁,不禁怒火攻心,眼睛凌厲的掃過看管胤禩的眾人,「是誰准你們這麼對待他的?」卻全然忘了,這一切的結果全是自己對他的態度引起的。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看管胤禩的眾人馬上磕頭認錯,他們承認自己勢利眼,可為了自保,誰還能對這個被皇上極度『憎恨』(原諒他們擅揣聖意)的人有好臉色,還好吃好喝地供著,但皇上看到這種狀況怒了,不管怎樣,錯的永遠都是他們,馬上認罪才是最好的。
「皇上何至於此。」胤禩淡淡地道,「罪人阿其那這種待遇不還是好的么,只是不知皇上此來何事?」雖本不是什麼良善之人,但不想臨死還拖累別人,只得轉移話題。
「你可曾後悔。」
「呵」語氣極其輕蔑,好像對方問了極其可笑的問題「後悔?成王敗寇罷了,何來後悔之說!四哥又何來此問?不是明知道的么,還是說若我說後悔了,皇上會放了我,放了小九?」言罷有劇烈咳嗽起來,原本蒼白的臉上因為咳嗽而升起淡淡的紅色,咳完之後又立即消失,臉色更加蒼白。
「哎,罷了,你好生養著。」本是來告訴他胤禟的事情的,如今這個樣子,心竟是被針扎似的疼痛,他不知道也好。
說罷,胤禛率先出去。回宮后即傳太醫,讓其為胤禩診病。
只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胤禩在太醫到之前還是知道了胤禟的死訊。
「原來你今天來是看我笑話的,我的好四哥。」聽到消息后的胤禩咬牙切齒的自言自語,也就那一刻起,再也沒了生存的念想,所以也沒讓胤禛遣來的太醫把脈。
就這樣去了,沒有什麼放不下了,小九也走了,福晉早已被挫骨揚灰,當年那溫文爾雅的康熙爺的八阿哥,現在也不過是病榻上奄奄一息的老頭,天天以餿飯為食,即使幼年不受重視時也不回落到這般田地,而今,不過成王敗寇罷了。
九月初九,吊著一口氣的胤禩走到了盡頭,咳嗽聲最後一次響起,這次比上次更久,更無力,漸漸地變弱直至消失,最後連呼吸聲也聽不到。
靈魂離開身體,本以為會見到牛頭馬面,可是卻不受控制地進了養心殿,殿中雍正埋頭批著摺子,眉頭皺得緊緊的。
「我的好四哥,八爺黨都被你打壓殆盡了,當年奪嫡的阿哥們已圈的圈,死的死,你還有什麼好憂心的?」胤禩站在旁邊幸災樂禍。
這時一個小太監跌跌撞撞跑進來,跪倒在地:「啟稟皇上,罪人阿其那——去了——。」
批奏摺的御筆狠狠地頓住,隨即恢復常態,「嗯,知道了,下去。」頭都沒抬,繼續批著奏摺。待小太監退出之後,雍正再也支持不住,跌靠到龍椅上,喃喃地道:「小八,你也走了,很恨我,你可知道我的無奈。」隨即苦笑,「或許這對你來說也是一種解脫,這輩子是四哥對不起你,可是我不後悔,為了大清江山,我不得不這麼做。」然後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絲帕拿開后竟是一灘刺目的血跡。
胤禩看著這樣的胤禛,開始疑惑:我死了你不應該很高興么,沒人給你惹事了,你可以安心做你的皇帝了,為什麼卻是如此的失落呢?本想再看看胤禛的態度,對其反應探個究竟,但魂魄卻不受控制地飄出養心殿。
之後,胤禩會經常不受控制地飄到胤禛身邊,看他為了大清嘔心瀝血,看他在胤祥死後更加拚命於整頓朝綱,看他為了弘曆逼死弘時,那個過繼給自己的兒子,看他咳血而日益消瘦,最終累死於養心殿的御座上。而他這一朝,創了一世清明,無官不清,直至把自己搭上。
胤禩看著死去的雍正,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四哥,你為了大清江山勞累致死,又可曾後悔?
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雍正帝愛新覺羅胤禛崩,乾隆二年葬清西陵之泰陵,廟號世宗,謚曰敬天昌運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寬仁信毅睿聖大孝至誠憲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