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亂牽紅線
皇宮。
永和宮,韓玉略顯慵懶的一手支著額角,一手執奏摺,漫不經心的翻看。
花棋微弓著身板輕不可聞的緩緩走進來,抬頭看了韓玉一眼,小聲提醒:「皇上,臣回來了。」
韓玉直起腰,放下奏摺,詢問地看向他,點頭示意。
「皇上,劉大人家中有一女,十五歲,尚未婚配。劉小姐是典型的大家閨秀,博學有才辯,通音律,相貌亦是端麗。另周侍郎亦有一女,十四歲,外傳才貌過人,聰慧嫻雅。兩位都是嫡出,均是難得的好品貌。」花棋一板一眼的彙報。
韓玉凝眉微微點頭,「你去給劉洋傳口諭,找個由頭宴請翰林院幾位學士,讓她的女兒獻曲一首。」
花棋頓了頓,小心提醒,「皇上,僅是此,恐怕劉大人不能領悟皇上聖意。」
韓玉看向他,笑了笑:「那你就說,新科狀元郎,才貌俱佳,實乃佳婿。」
「皇上,因何不直接賜婚呢。」花棋雖知道韓玉與珍珠的事兒,但對珍珠家裡的事兒倒不詳盡,不大理解為什麼繞這樣的彎子,這般小心冀冀。
韓玉臉一拉,花棋連忙後退一步,「臣多嘴了。」
韓玉嘆了口氣,倒也不多瞞他,心腹人不多,有時候他也憋的難受。「那白曲琮,是珍珠夫人的夫家幼弟,珍珠想安排他娶個佳人,但又怕過於刻意惹他叛逆,遂要做些巧遇機緣才是。」
花棋連忙拱手稱讚:「皇上對珍珠夫人真乃榮寵之極,實乃夫人之幸。」
「好了,去辦吧。」韓玉擺了擺手,眉頭還是緊鎖。
花棋緩緩後退。
「等等,你去信兒,問問珍珠什麼時候過來。」這都拖了二十天了,她竟是沒一點要來的意思。
「是。」花棋退下。
殿內又剩韓玉一人,安靜的氛圍卻沒法讓他心靜,他煩躁的以指敲桌面,盤算著這樣的安排有沒有哪裡不妥,成功率有多少,依曲琮那個樣兒,估計有些難,如果輕易能被一個閨秀吸引,倒也不像那家的兄弟了,可是又難說,畢竟舞象之年,意氣風發,若遇到志趣相投之人,產生情愫是正常的。
對曲琮他不甚了解,一來他以為那少年是不會獨戀珍珠的,應該還是親情俱多,像母親一樣的依戀,可是他又知道曲琮在珍珠身邊長大,怕就怕這種感情根深蒂固,就很難轉移了。以前曲琮年紀小,他也沒有太在意他,恐怕那四個男人現在也如他一樣,悔不當初吧。
越想越煩,索性放下摺子,起身,去看望母后。今早聽說七姐進宮,這會兒應該在母后那兒,他去看看。
壽康宮。
不得不說,韓玉是個大孝子,這壽康宮也是他常來的地兒,並不是像有些皇帝只是去太后那兒做做樣子,他是真的來看望母后,以兒子的姿態來陪陪娘親,太後生了八個女兒再生了他,他自是知道自己對母后的重要,他也打心眼裡跟母后親近,只要母后不在珍珠的事兒上干預,他基本都很能聽母后的話。
自小他與幾個姐姐也親厚,每次姐姐們來了,他也非常高興的,一有空就來後宮看望。
五姐威嚴,八姐刁蠻,就七姐在幾個姐姐中性格最溫柔,兩姐弟的感情很親厚,對於他這個重視親情的皇帝來說,天倫之樂讓他極為滿足。如果……珍珠能再多些時日陪他,他這一生就太完美了。
一想到珍珠,心裡就有點疼,她這次再不來,他就要微服私訪了。
不知不覺,已入了壽康宮內,遠遠的小太臨高喊:「皇上駕到!」
韓玉這邊一腳踏入殿內,立即,一群人起起落落的叩拜。
韓玉也沒理這些,徑直看向太後身邊的七姐,正要喜盈盈的迎上去,就見七姐已端正的起身,飄飄下拜:「見過皇上。」
「七姐!」韓玉不悅的擰起眉,雖然說禮法不可違,但這是在太後宮內,又不是外面,沒有外臣看著,有的只是自家的一些奴婢,不怕會被說尊卑不分。
七姐抿嘴輕笑,「你惱什麼,拜一拜也無妨。」
「嗯,我看規矩還是不能省的。」太后也如是說。老實說她雖然也看珍珠入眼,但知道珍珠在宮內不施禮數,她很不高興。讓女兒們在任何人面前都要行禮,也是她故意讓這個兒子看的。看他能慣那個珍珠到什麼時候。
韓玉無奈,也不在此事上爭執,正要開口讓七姐坐下,這時,只見姐姐伸手從側邊拉上前一位妙齡少女,笑著道:「嫣兒,見過你皇舅。」
韓玉頓時一愣,不由吃驚,「是嫣兒?幾年不見,竟是長這麼大了!」
「嫣兒過見皇舅舅!」柳嫣盈盈施了一個禮。
韓玉欣喜地笑著,仔細端詳這外甥女,他的姐姐們多,又都出了嫁,近幾年忙於國事,少與這些外甥呀外甥女見面,孰不知七姐家的女兒已有十四五歲了,女兒家這個年紀,豆蔻年華,當是出落的亭亭玉立,小時候柳嫣就長的漂亮,如今更是面目清麗,氣韻溫婉,笑起來兩眼彎彎,眸光靈氣,端的是一位絕世佳人。
韓玉心頭叮的一聲,冒出一個欣喜的想法。
才子佳人,天生一對,想來,七姐也會喜歡才貌出眾前途可觀的狀元郎呢。
「玉兒,出什麼神呢?」太后見韓玉一臉暗喜,神情詭異,不由不滿的提醒。
「哦,我是高興,見到嫣兒。來來,七姐,嫣兒,你們都坐。」韓玉連忙回神。
幾人分別落座,一家人開始親熱地扯起家常。
七姐問他近日朝事可忙,囑咐他注意身體,韓玉也問起她生活可還安康,夫家柳旭對她可好。自韓玉登基后,他的眾姐姐也都榮封公主,幾個姐夫也自然多了駙馬一銜,這些年個個摩拳擦掌,要大顯身手一番,出了成績的姐夫於是加官加爵,他這七姐夫不算最好,也不算最差,就屬中不溜的那種,做了個四品官。
「玉兒,東兒太子現在何處?」七姐突然問起東兒。
韓玉想了下也抱歉地笑道:「我倒是忘了叫他了,七姐難得來,還有嫣兒也來了,也該讓他們表姐弟說說話。」說完,轉頭讓小太監傳話東宮。
七姐扭頭看了眼太后,太后也欣然點頭。
韓玉再看向柳嫣,越看越覺得太合適了,標準的美人臉兒,曼妙的身姿,少女冰肌玉骨,含苞待放,怎麼都會比年華將暮的中年婦人要惹人喜愛。他不相信,這般樣的小姑娘奪不了那少年的目光。
很快,東兒在小太監的跟隨下,快步走了過來。
「喲,看,我們東兒來了。」皇太后見了孫子禁不住的眯眼笑。
「孫兒拜見皇奶奶,皇兒見過父皇。」東兒一一見禮,抬頭看了眼七姑姑,又乖乖行禮,「侄兒見過七姑姑。」
七姐大喜,連忙起身去扶,「太子殿下不必行禮。」
東兒笑盈盈站立,七姐近眼觀看東兒,越瞧越喜歡,「東兒長的越發俊俏了,玉兒,真是和你小時候一個模樣。」
韓玉聽了心裡美,東兒的臉龐和嘴巴像珍珠,又年幼,比他小時候應該更俊秀些。
「嫣來,來,見過太子殿下。」七姐又對柳嫣說。
柳嫣翩翩上前,甜笑著就要施禮,東兒飛快的看了眼韓玉,立即上前虛扶,「表姐不必拒禮。父皇說我們是一家人,不行君臣禮。」
七姐聽了更是歡喜,東兒長的好,連性子也特別像韓玉,又知書達理又溫潤如玉,她真是看了滿意極了。「東兒可還記得七姑姑?」
東兒記憶是不深的,但是他知道怎樣討家人歡心,就笑著說:「東兒的姑姑多,又不常來看東兒,東兒雖記不準是哪位姑姑,但總是姑姑不會錯的。」
「哈哈哈哈……」皇太後放聲大笑,連連道:「這個東兒啊,就是跟韓玉一樣,凈會哄我們開心。纖兒,你放心吧,咱們東兒是不會忘了你的。」
七姐也眉開眼笑,越發的心中歡喜了,「東兒真是乖,就算不常見,也是知我們一家之親。玉兒真是會教養,將來東兒必定是我朝又一代雄才大略的仁君。」
「嗯,一定是!」皇太後跟著誇讚。「來,東兒到皇奶奶這邊來。」
東兒笑眯眯的走過去,乖巧的坐在皇太後身邊。
「最近書念的怎樣呀?東兒。」
「回皇奶奶,東兒不僅書全念了,還跟著父皇看奏摺呢!」
「哦?是嗎?」皇太后大喜,看了眼韓玉,「我們東兒這麼早就開始熟悉國事了。」
「嗯,父皇說,東兒的擔子重大,我已經十歲了,該著手為父皇分憂了。」東兒一板一眼地說。
皇太后又欣慰又心疼的撫摸著他的頭,「苦了我的東兒了。」
「皇奶奶不用擔心,東兒不辛苦。」東兒眨巴著眼睛,一臉的靈巧。
皇太後轉頭看向韓纖,母女倆會心一笑。
「嫣兒也過來。」皇太后招手,柳嫣連忙上前,「太后。」
皇太后一手拉著一個,欣愉地看著兩個孩子,「你們都是哀家的好孫兒,東兒,嫣兒,你們表姐弟不常見,平日里東兒就一個孩子,難得嫣兒入宮來,東兒,嫣兒,你們倆可以出去玩會兒。」
兩個孩子對視了一眼,欣喜一笑,「好啊,謝皇奶奶。」
東兒更是主人翁似的主動牽起嫣兒的手,「嫣兒表姐,我帶你去看一個好玩兒的。」
柳嫣扭頭看了母親一眼,母親沖她點頭笑,她便抿嘴一笑,輕提裙擺,和東兒相牽著奔向殿外。
「呵呵呵呵……看到孩子們在一起真是令人高興。」皇太后心情大悅,「玉兒,纖兒,今日在母后這裡擺家宴,咱們好好聚聚。」
「是,母后。」韓玉和七姐對視一笑。
傍晚時分,壽康宮裡已擺了滿桌的美味佳肴,皇太后與兒女孫兒歡聚一堂,無限歡悅。
韓玉以前的習慣改不了,剛一開宴就依次給皇太后和七姐夾菜。
東兒和嫣兒經過一會兒的玩耍,已經相熟,用飯間不斷的互相夾菜,東兒還要湊到嫣兒身邊,兩人一邊吃一邊聊。
皇太后和韓纖對視一眼,韓纖眨眼示意,皇太后就扭頭對韓玉說:「玉兒,你看,他們表姐弟倒是融洽。」
「是啊,東兒最是重親情。」韓玉也滿意的笑著點頭。
「母后倒是覺得,他們還真是兩小無猜。」
韓玉神情一頓,兩小無猜?這都這麼大了,要說也是青梅竹馬吧,誒?不對,怎麼是青梅竹馬呢,他們是姐弟情呀。「母后……」
皇太后幽深一笑,「玉兒覺得嫣兒如何?」
「自是冰清玉潔的絕世佳人。」韓玉說著心裡都發了毛,望著母后的眼睛他有點怕。
皇太后又更花兒般的笑開,「配我們東兒如何?」
轟!
韓玉當即石化!這是陰差陽錯么?他剛想讓嫣兒配曲琮,怎麼想到原來這母女倆已有另一番大打算?竟打到他的東兒頭上了!
怪不得剛才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他怎麼反應這麼遲鈍呢?許是受珍珠的思想影響太多了,珍珠說過在他們那兒法律都禁止近親結婚,因為近親婚配的子女更容易患隱性遺傳疾病,還說有一個近代朝代,因為排擠外族,皇室近親結婚導致人越來越丑越來越蠢最後一個朝代都滅亡了!
所以他早就把表親的婚緣給拋到九宵雲外了,壓根沒往這方面想,現在想想剛才七姐和母后的每句話原來都另人含義啊!
鬱悶的悄悄看了七姐一眼,七姐依然溫柔嫻靜的微笑著,他更鬱悶了。以往,不管七姐跟他提什麼要求,他都百依百順的,可是這次……
「母后,他們是表姐弟,感情好是親情呀……」他一時情急,只能敷衍推託。
「成親了就是夫妻情了,表姐弟親上加親,更是容易融洽。」
韓玉汗顏,他沒辦法跟母后講近親結婚不好的那些現代理念,因為中原人多是近親結婚,長久的思想難以轉變,他就是說了也無人相信。「可東兒年紀還小,現在提婚事尚早呀。」
「不早了,嫣兒都十五了,女兒家不能拖太久。」
韓玉皺眉,「母后,東兒現在婚事不急,他是太子,肩上當挑天下社稷,兒女私情何需這麼早替他定奪?而且你也說嫣兒大了東兒幾歲,女兒家等不得,若是將來他們不和,誤了嫣兒終身可是悔之晚矣。」
皇太后的臉色拉了下來,尷尬的回看了韓纖一眼,韓纖也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此時輕咬下唇垂著眼帘略顯窘迫。皇太后心疼女兒,又覺得沒面子,不免有些煩感的瞪了韓玉一眼,「你當了皇帝,母后的話卻是越來越聽不進去了。」
「母后……」
「你是覺得嫣兒品貌不好?坐不起這太子妃的位子?」
韓玉有些緊張和無奈,「母后誤會了,我只是不想安排東兒的終身事,以後想讓他自己挑選太子妃。」
皇太后盯著他,半晌,突然問:「你是不是不敢私做決定吧?是不是還要徵詢珍珠的意見?」
韓玉一頭冷汗,他是萬不想母后誤會珍珠。「母后,東兒尚只有十歲,我們還從未談過此事。」
「那好,算著日子,珍珠也該來宮裡了,你就是問問她,我看她會瞧不上我們嫣兒?!」皇太后威嚴爆發。
韓玉臉色陰鬱,此時若他自己處理不好,還要惹得珍珠心煩,他就真真是太沒用了!
以往,他總覺得七姐最溫婉可人,可現在才算看清,終是逃不可爭名利祿的俗舉。不然,七姐幾年未見過東兒,方才才見,雖是也喜歡東兒,但絕不會因為東兒的才貌才想嫁女。在她來之前,就與母后談好,甚至她此次入宮,就是沖個這個目的來的,為了讓自己的女兒以後當上皇后。七姐下手真是快呀。
「母后,我只有東兒一個兒子,您只有東兒一個孫兒,他的終身大事,不僅是我們家族的大事,也是天下人的大事,絕不可輕易下決定。」韓玉在這方面,有絕對的主見,不會因為自己對七姐的親厚,就縱容七姐為所欲為。「母后也知道,我對婚事的自主,玉兒二十有五都不曾婚配,就是在尋自己的意中人。東兒現在年紀小,他還不懂感情,我不想現在就約束他,不能因為他生在皇家就要抹去他選擇的自由,母后,我父皇,我,均是對感情專一的人,想來東兒也會是,我們對自己尚寬容,因何對東兒要強加管束?所以請母后體諒一次,讓東兒將來自己尋找他的妃子。」
一番話,情理俱全,不容置疑,倒是將皇太后說了個無言以答。
於是瞬間,一個家宴鬧的幾分尷尬,難以下台。韓纖小心看了看母后和皇弟,知道再鬧下去即無轉機也會不好,於是趕緊擠上笑臉,道:「玉兒說的對,你瞧,我就是見著兩個孩子情投意合,跟母后說了句玩笑話,不想惹得母后和玉兒爭執開來,是我的不對,來來,母后,玉兒,吃飯吧,孩子們的事兒相提太早,莫因此傷了他們表親感情。」
韓纖的調解,讓氣氛緩和下來,皇太后雖心中有氣,但也不好再板著臉子,只得順桿而下。
韓玉轉頭看向東兒,孩子的純真在臉上蕩漾,他不禁嘆了口氣,心中實不是滋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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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圖是我自己用美圖秀秀做的,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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