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頑石錄上多一人,重向高樓演大荒
忽憶燈前十年事,展盡芙蓉向月開。.
腸斷江南歌子夜,東風銅雀小喬台。
靈簫辜負前生約,紫玉依稀入夢來。
惟有傷心說不得,憑欄吹斷碧波白。
山中不知歲月流,但見鬱鬱蔥蔥便是一年又為開始,幾百年朝露曇花,樹木參天越見高大,越不見這茫茫樹林有何變化。
話說那女媧氏補天鍊石三千六百五十一塊,只剩那一塊頑石不堪補天,一直被棄置凡塵,直到一日,山中來了一僧一道,在那頑石萬般懇求之下,送它前往紅塵中走上一遭,見過人間悲歡離合,也算沾染東南三千紅塵之氣,竟脫去本質,化形**。
那頑石看著自己本體上銀鉤鐵划般的故事,想起紅塵種種,不禁潸然淚下。及至看到動情之處,嘆息一聲,居然指天劃地要改去那人間離合。
東南之上,媧皇因當年補天之事愧對頑石,見頑石傲立山間指天立誓,頗有仙家頓悟之氣。想那頑石到底出身媧皇之手,除卻香火之情,媧皇本就愧對頑石不曾補天,以至於蹉跎歲月,大道難成。媧皇心中有愧,便有意成就頑石心志,竟望虛空一點,送那頑石投胎輪迴,經歷人間情劫,若能在輪迴中保得靈識不昧,他日身應誓言,一朝得道,也算了去媧皇心中的一點執念。
地傾東南,九州富庶,乃是紅塵一等繁華之所。
天朝上國,自有其崢嶸氣象。
這日,京都之中白幡飄飄,竟是南安郡王彭越薨。
想這東南一處的天朝上邦,雖到現在已經無文獻可考其朝代,不過此朝自開國以來,功臣無數,便有那戰功最為卓著的四人得封為異姓之王,世襲三代。
如今故去的南安郡王彭越便是第三代的郡王,彭越撒手西歸,與其同為末代郡王的東平郡王穆易、西寧郡王耿繼懋、北靜郡王水行雲俱都親來拜祭。
畢竟如今四家郡王都已經承襲三代,彭越一去,其子必然降等襲爵,從此便再無南安郡王,想到自家之事,三位王爺也不由暗自嘆息。
南安郡王彭越膝下共有九子,嫡子彭照隨靖北侯王烈鎮守北疆,官拜天山將軍,此時尚未迴轉京城,如今南安郡王府主事的是王府的長子、戶部給事中的彭晉。
穆易拜祭過彭越便在靈堂一側安坐,見西寧、北靜兩位王爺才開口說道:「兩位王兄以為皇上會否加恩一代。」
耿繼懋是四王中年紀最小的一人,心裡明白穆易年歲位居四王之長,少不得為後世子孫打算,若是南安郡王的世子彭照得襲王位,其它三王便有了指望。
水行雲雖然長年在外征戰,心裡也知道穆易的打算,不過這樣的念頭水行雲卻不似穆易那般想法。當年開國功臣。凌煙閣上有名之人最終也不過封了「四王八公」。
當初榮國公賈源身為帝師,權傾朝野,死後雖得追封「太傅」,謚號「忠毅」,也不過是喪事循親王例,到底也未曾追封為王。
當今朝廷承平日久,自己四家的王爵在朝野中外便是異常顯眼,所謂權高遭嫉。只看如今四王只有自己曾領兵平定閩浙的海賊,其它三王無不被朝廷榮養。只因這王爵太過招搖。今上有子二十餘人,也不過五人得了王位。
水行雲是個曉事通明的人,知道這王爵貪戀不得,否則不光不是顯位,還會招來皇上忌恨,他心裡是巴不得去了王位,落的清凈。想到這裡,水行雲抬眼看了一眼身穿王服的穆易,不由暗自嘆息,若是穆易真起了保存王位的念頭,必遭皇上不滿,將要落個貪戀權位、不感天恩的下場,怕是不但王位不保,更有可能因罪削爵,就連那公侯之位也是奢望。
耿繼懋見水行雲不欲開口,只好介面說道:「雷霆雨露俱是皇恩,皇上向來體恤臣下,必然有所厚賜。」
穆易見水行雲沉默、耿繼懋說的圓滑,便悶悶的不再做聲。穆易雖然希圖王位再傳一代,心裡也清楚現在的四家郡王里北靜王最得聖心,比起其它三家被朝廷高高供起的虛位,水行雲可是手握東南海防軍權的實力派,而他們三王虛有其表,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水行雲見兩王俱都沉寂不語,他幼年曾得老東平郡王穆蔭看顧,也不願意穆易因被王位執念而失了聖眷,落得個凄慘下場,遂開口道:「易王兄覺得寧榮二家如何?」
穆易一愣,他不太明白水行雲此時突然提起寧榮二府為何?不過水行雲素來持重,為人謹慎,既然相問,必然無因。
「寧榮二府自代善公去后,三代之中也就那賈存周士林中頗有才名,其餘諸人莫不碌碌。想那榮城侯賈赦、還有那一味求道的賈敬,連爵位都襲給兒子寧遠伯賈珍,實在讓人扼腕。」穆易話音一落,耿繼懋介面說道:「想源老、代善公何等人物,子弟如此,的確讓人嘆息。」
「兩位王兄試想,賈家兩代先是源公輔佐今上幼年剷除霍鏊專權,平定江南四鎮之亂,何等的赫赫聲威。及至代善公均徭役、修復通濟、永濟二渠,平息回回之亂。賈家兩代無不有殊功於朝廷。偏偏代善公去日,引賈家庶族中的賈放入閣,舉薦高拱、薛顯為閣臣之,此中莫非無意?」
水行雲的意思是讓穆易從賈代善的激流勇退中明白權位不可太過貪戀,容易招天子忌諱。穆易卻會錯了水行雲的意思,以為水行雲也在感嘆賈家後繼無人才使得當年的賈代善不得已引外人為奧援。
耿繼懋雙目微閉,略不可察的看了一眼獨自品茶的水行雲,心中已經是驚濤駭浪,耿繼懋今日來拜祭彭越,心裡也存著王位多襲一代的奢望,及至聽了水行雲一番賈府的話語,耿繼懋不禁渾身冷,自此熄了王位之想。
彭晉身穿素服卓立靈堂之上,他的母親是王妃隨嫁的丫鬟,位分不高。他雖然名為長子,在府中沒有多少地位。只是如今彭府真正的主人世子彭照還在天山南麓,才輪到他代為王府延客。
靈堂正門緊閉,彭越身為當朝郡王,拜祭之人自然絡繹不絕,就連皇上也派了四皇子裕郡王允雍、八皇子允稷同來弔唁,朝中大臣之中,除了幾位閣老要晚間才來祭祀,朝中重臣無一缺席,彭越身為郡王也算是死後榮哀。
三王都在坐等朝廷的恩旨,其間京營節度使王子騰入祭,他與西寧郡王耿繼懋素來交厚,恰值他也閑來無事,便挨著耿繼懋落座。
王子騰甫一落座,還沒有和其他兩位王爺敘禮,就見南安王府的總管彭三匆匆的走到彭晉身邊道:「晉少爺,提舉大明宮內相戴總管到。」
「戴權?」不說彭晉心思百轉,穆易的臉色一下難看起來,朝廷大內兩監三司四宮,那戴權雖是四宮內相里僅次於乾清宮內相林庸的人物,但是既然來的不是司禮監的兩位秉筆太監,想來朝廷不會是加恩王爵。
水行雲見穆易滿臉陰雲,知道穆易依舊未熄延封之念,只是低低的嘆息一聲,也不再相勸。
南安王府正門大開,擺好香案,彭晉引領南安王府眾人和拜祭未去的諸色人等,齊齊跪倒,恭迎聖旨。
戴權是個略顯臃腫之人,微眯的三角眼,一見便是個精滑的人物,眼見其他三王也在,戴權微不可察的露出一絲高深的笑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南安郡王彭越公忠體國,奉事惟謹,海內景仰。今日薨逝,朝廷失賢良之臣,陛下喪忠直之痛。詔謚南安郡王彭越『恭』,其子彭照為南安郡公、長子彭晉加恩一等,賞賜紫金魚袋。賜南安郡公彭照丹書鐵卷,代行郡王事,半副郡王儀駕。欽此。」戴權宣旨已過,不過同彭晉寒暄幾句,畢竟王府正牌的主人彭照還在北疆,戴權也知道彭晉位分,懶得與其虛應故事。
「老奴見過三位王爺、王大人,給王爺請安。」戴權並沒有冷落一旁的王子騰,不說提調京師六營的權勢,但是坊間傳聞靖北侯王烈無子,王子騰已是金陵王家下代家主的唯一人選,戴權那裡敢怠慢。
四人之中惟有穆易年齡爵位最高,便當先開口道:「你個老殺才,來日有瑕不妨到本王府中坐坐。」穆易心裡不快,只是不好當場作,也存了透過戴權摸摸上面那位的心思,便開口相邀。
戴權也是積年成精的玲瓏人物,那裡不曉得穆易的想法,連忙歡喜得答應著,又與其它兩王和王子騰說了幾句話,就起身離去。
耿繼懋見天過晌午,自己目的已達便約了兩王和王子騰府中小飲,穆易心裡有事,推託身上不爽利,獨自離去。
耿繼懋也知道穆易的心思,見水行雲依舊面色淡淡的,搖了搖頭,看著穆易上轎的背影竟嘆息一句:「莫因貪字變成貧。」
王子騰不知三王的心病,表情很是莫名,水行雲卻是知道耿繼懋感嘆什麼,只是拍了拍耿繼懋的肩膀,沒有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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