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水中的母親(3)
她顯然是個狠毒的女人,在發現自己遭受欺騙過後,所有的怨氣都在那一擊中得到了喧泄。然後,她看著倒地的我,像所有衝動的女人一樣感到了後悔。她怕我再不醒來,她怕她成為殺人兇手。
至於她襲擊我的理由,我想完全是因為我的疏忽。
激情讓我緊張的神經得到了舒緩,我竟然有一刻沉沉睡去,這樣,林燕才有機會看到那隻翻蓋彩屏手機,以及桌上的筆記本。
我後來懷疑林燕發現它們並不是無意,因為在她死後,我曾檢查過她隨身攜帶的手機,上面最後拔出的號碼,正是那個翻蓋彩屏手機的號碼,而且,時間就在她襲擊我之前的幾分鐘。
事情應該是這樣的,當我昏睡過去后,林燕拔打了那個電話。但鈴聲並沒有響起,因為我早在數天前便已將那部手機關機了。林燕仍不死心,繼續在我屋裡尋找,終於在我的枕頭底下發現了那部手機。
還有我醒來看到她的背影,她正是坐在電腦前,裡面攝像頭監控程序被打開,她一定清晰地看到了樓下她房間內的情景。
如果不是事先預謀,林燕怎麼會想起來打開我的電腦?監控程序的啟動按鈕在程序的菜單里,如果不特意尋找,一般人根本不會在意,林燕又怎麼會輕鬆地發現它?
我猜想林燕一定已經在自己的房間里發現了我留下的像頭,她是個頗有心計的女人,她不動身色穩住我,通過對像頭的性能調查,知道這種無線的監控必須在一定範圍內,這樣,她很容易聯想到那次她割腕自殺時遇到我絕非偶然,於是,我就成為她懷疑的目標。
那晚她來敲我的房門,也許並不是像她說的那樣想重新開始生活,也根本不是主動對我投懷送抱,她只想查明真相。
再往下想,也許我在暗中窺視她的時候,她也在暗中偷窺我。究竟她知道了我多少秘密,這已經不得而知,但是,我相信她一定可以很容易便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她來敲我的門其實早已胸有成竹。
更為可怕的是,我懷疑她與那油頭粉面男人的爭執只是做給我看的,如果她將她的發現告訴那個男人,那麼,我勢必將置身於極其危險的境地。
那些潛伏在我心裡的東西一定先我一步察覺到了這種危險,所以,它們在我懵然不覺的情況下搶先動手,殺死了林燕。
沒有人會相信在我體內潛伏的東西,也沒人相信是它們殺死了林燕。
——就像我水中的母親,她一定以為殺死她的,是她八歲的兒子。
我必須從困境中找到一條突圍的缺口,如果我已經是兇手了,那麼,我便不在乎再多殺一個人。
我必須要殺死那個油頭粉面的男人。
如果他與林燕的爭執真是假相,那麼,林燕勢必已經將我的秘密告訴了他。如果他知道了林燕的死亡,首先懷疑的目標就是我。
我的心裡盈盪著種下意識的快感,似乎想到謀殺時,我的整個人都變得充實起來。並且,對即將發生的謀殺,我滿心都是期待。
謀殺是智者的遊戲,我已經決定要用我所有的智慧來完成這場遊戲。
當然,在遊戲開始前,我還得去醫院裡最後診治一下我的腦疾。林燕的那一擊又為我添了些新傷,我擔心,我的腦疾會不會因此而惡化。
醫生說我的外傷並無大礙,但對我的舊疾卻仍然束手無策,他還是建議我去看神經科專家門診,並且,在最後,還安慰我道:
「不要提到神經科就把它跟精神病聯繫起來,其實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患有些神經方面的疾病,像失眠症就是患病人群最多的一種神經疾病。」
我真的去神經科看了專家門診,我幸運地碰到了一位據說是從國外回來的專家,他在仔細詢問了我頭痛的歷史之後,問我平時還覺得身體有哪些不適。
我想到了那些夜裡的東西,它們已經鑽進我的身體好多年,不知道現代醫學是否有辦法將它們驅逐出去。但我又不能這樣直接跟專家講,便含糊其辭,說了老半天才讓專家明白了我的意思。
專家沉默了好長時間,然後問我:「你是否有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過些什麼?事後經別人提醒才回想起來,但具體細節仍然很模糊?」
我心裡的震驚已經不能用語言來形容,從國外歸來的專家就是與眾不同。
「也許這世界上並沒有你說的那些夜裡的東西,你在無知覺狀態下做的事情,其實是你另一個人格在作祟。」
「你是說雙重人格?」我對心理學的這些名詞並不陌生,那瞬間已經想到了很多東西,心裡猶在懊悔以前怎麼沒有想到過。
「也許不僅僅是雙重人格,還有些人表現為多重人格。在醫學上,我們稱為多重人格症侯群。」
我已經不需要這位專家再說些什麼了,關於多重人格症侯群的情況我完全可以自己去獲得。多重人群症侯群的癥狀表現為,不同的意識與行為可以發生在同一個人身上,而這多重人格之間是互相隔絕的,單重人格並不承受其它人格意識或行為的後果。也就是說,一重人格具像表現為一個人,它根本感覺不到另一重人格在想些什麼或者做些什麼。有些人可以一輩子生活在這種症侯群癥狀之下,到死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過些什麼。但是,就像生活里意外隨時都會發生一樣,這些不同人格之間有時也會發生一些聯繫。這就像兩個密閉的房間,忽然之間的牆壁出現了縫隙,便會有少量的空氣開始在兩個房間里移動。這在症侯群中的表現為,一重人格可以開始感覺到另一重人格的存在,並且,在意識與行為上,要承受另一重人格意識與行為產生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