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我的情人》5(1)
學校要開家長會是無須家長同意的,它根本不管你是忙還是不忙,有沒有時間參加。不過也難怪,真要是讓每個家長都同意了再開會,恐怕一次家長會都開不成。
開家長會,家長是不能不參加的。孩子是你親生的,你總不能把他交給學校和老師就不聞不問了吧(除非你不是他親爹親媽)。參加一下家長會,解不解決得了問題且不說,關鍵體現了一個重視不重視的問題。你家長都不拿自己孩子當回事兒,老師還會拿他當回事兒?大家都不當回事兒了,最終吃虧的自然還是孩子。孩子吃了虧,你就跟著一起倒霉吧。等到九年義務教育完了,你得為他上不上得了高中發愁;如果勉強上了高中,你得為他進不進得了重點班傷透腦筋;進不了重點班,孩子就有可能混個高中畢業便從此步入社會,如果想上大學那更是比登天還難……關鍵是,這一連串的難題都要家長傾盡家庭所有的積蓄來排解,像我這種既不是大款,又不是高官的小小公務員,遇到一個難題就會債台高築,更不用說度過接踵而至的難關了,弄不好會弄得家裡油鹽醬醋都買不起。花錢還在其次,往往還要東奔西走,求爺爺告奶奶,低三下四,好話說盡。當然,如果孩子成績好,那情況就截然不同了,那樣就會出現一好百好、一帆風順的大好局面,而這「大好局面」的起點,也就是從現在開始,就得力求使老師們拿我們的兒子真正地當回事兒。
無論如何,我是必須參加這次家長會的。平時沒有時間尚且說得過去,這次跟老婆鬧得太僵,再講沒時間恐怕永遠都得不到她的原諒了。大家都在幹革命工作,說不出誰重要誰不重要。
我有些討好地給老婆手機發去一個簡訊,我想我要是直接打過去,她有可能不接,我在簡訊中說我打算去參加學校的家長會,讓她不必操心,然後我就去找吳處長請假。
可萬萬沒有料到,吳處長居然沒有批准我。
吳處長當時正從廁所里走出來。吳處長前列腺上有些老毛病,老愛上廁所。吳處長正弓著身子甩手上的水,閃亮的禿頂正好對著我。於是,我就在那兒等著。
吳處長手上的水終於甩幹了,抬起頭來看見了我,說:小秦你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此刻我最怕的就是他有事找我,我連忙搶在頭裡把請假的事說了出來。
今天你無論如何不能請假,吳處長說,明天省里領導要到我們市檢查工作,今天一定要把彙報材料趕出來。
我有些生氣,當了這個狗屁副處長,我像是賣給了單位,老是加班加點寫材料,弄得我暈頭轉向。我成了寫材料的機器,每次絞盡腦汁,這裡找觀點,那裡尋素材,又是歸納又是綜合,可材料一寫出來就不姓秦了,全都成了領導們的夸夸其談,發表在報紙雜誌上,也都署上了領導的大名。就像一個父親生下無數的兒子,而這些兒子全都不拿自己當父親看,一個個都認了有權有勢的人做爹,你說可悲不可悲!
我說處長,能不能讓其他人寫這個材料?以前都是我老婆去開家長會,可這次她實在是不在家,我們總該去個人吧?
處長說這個材料很重要,其他人恐怕拿不下來。
我說,總得培養一下年輕人吧,要是哪一天我們這些「老材料」有個三長兩短的,市長們難道就不講話不彙報啦?關鍵時刻還得有人頂住吧!
處長笑了笑說,我是沒機會培養他們了,還是等你當了處長再說吧。這位置遲早還不是你的,到時候你想培養誰就培養誰吧。
處長拿這種好聽的話來搪塞我,我心裡明鏡似的,他一方面是為了討好我,另一方面也是提醒我,讓我多抓住一些機會在市長面前表現一下自己,為下一步真正當上處長打下基礎。看來我是非答應不可了,何況,吳處長還有提副廳的可能,我是不能得罪他的。於是我笑笑說:處長你又說笑話了,我哪是當處長的料呀。承蒙您看得起,這活我就接下了,等我開完家長會就正式動筆,總之就是干一夜也決不給處長您丟臉!
處長聽了心花怒放,眉頭的結一下子就舒展開來,忽然他又以十分關心的口吻說,哪能讓你熬一整夜呢?這樣吧,為了讓你有充足的時間寫材料,家長會我讓金巧兒替你去開怎麼樣?
我說處長你搞錯沒有啊,家長會讓金巧兒代表?
處長嘿嘿一笑說,這有什麼?不就是把老師們的意見和指示帶回來嘛,我相信金巧兒一定能夠辦得好的。
我想處長說得也對,過去我們沒少讓保姆開家長會,金巧兒不可能連保姆也不如吧。這樣一想,我也就痛快地答應了。再說,領導如此關心我,我能不同意嗎?
金巧兒丈夫死後,好長時間都打不起精神,領導也比較照顧她,一直沒有給她分派什麼重要的工作。她每天在辦公室里也就是看報,喝水,上網。這女人一天可以獨自喝三瓶開水,喝得細皮嫩肉的,臉上都能掐出水來。
丈夫死的時候,她彷彿一夜之間瘦了許多,憔悴了許多,或許是災難來得猝不及防,對她的打擊太大吧,當時我們見到她的時候都不敢相認。
可這才多久呀,她又青春煥發,身段愈來愈漂亮了,臉蛋愈來愈水靈了。
她從吳處長那兒受領開家長會的任務后,顯得異常的高興,裊裊娜娜地來到我的辦公室,問我兒子學校的家長會幾點開,我兒子叫什麼名字,在幾年級幾班,坐在哪一排,長得什麼樣子。我告訴她九點半開始,兒子叫秦根,在五年級五班,具體坐在哪排哪號我也不清楚,不過嘛長得和他老子一模一樣,你一見就會知道,那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