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大明崇禎三年,時剛入冬,關外地面已是一片蕭殺,千里黑土凍的堅硬似鐵,狂風吹過,枯枝草葉漫天飛舞。荒煙蔓草的平原上孤獨矗立著一個小村莊,四周寂靜無聲,散落一地的兵刃和屍體,顯示這裡曾發生過一場慘烈的戰鬥。四處流淌的鮮血已凝凍成塊,數只蒼鷹在空中盤旋,隨時準備享用大餐。
夕陽西下,這個死寂村莊的西北角卻隱隱亮起火光,遠遠望去如鬼火般漂浮不定。亮起燈火的是一間低矮的茅草屋,屋內一片狼藉。牆角破舊的木床上,躺著一個年輕人,此人頭髮蓬亂、臉sè慘白,由於失血過多已昏迷多時。
仗著身體強健,他的意識漸漸恢復,緩緩睜開雙眼,卻見眼前出現一個圓臉,黝黑的面龐瞬間綻放笑容,驚叫道:「大哥醒了。」旁邊又擠過兩張面孔,其中一人臉頰消瘦,面容英挺,一雙眼睛深邃透亮,另一人是國字臉,一道劍眉橫在雙眼之上,顯得相當彪悍。
床上年輕人的腦海中記憶翻滾,一會自己在體育場外的塑膠跑道上揮汗如雨,一會又在千軍萬馬中浴血廝殺。他努力整頓下思緒,最後一絲記憶似乎是在亂石嶙峋的陡壁上攀爬,卻不慎掉落山崖,然後….然後就到了這裡?
想到此處,心中驀然一驚,難道自己如傳說般的穿越了?急問道:「我這是在哪裡?」那個黑圓臉小伙笑道:「看來大哥這次真糊塗了,我們在寧遠城外的成家村吶。」
「現在是哪一年?」
國字臉的青年伸手摸摸他的額頭,詫異道:「大哥沒發燒吧,現在是崇禎三年啊。」
那年輕人猛然一抓頭髮,喃喃道:「我真的穿越了,是真的。」這個念頭一起,只覺得大腦彷彿沸騰一般,另一股記憶元素不由分說的強行沖入,腦海中彷彿有兩團亂麻交織撕扯,胸中也是一陣氣血翻騰。他強行壓制住煩亂的心緒,慢慢清理思緒,又過了片刻,思路慢慢清晰:自己原是國家奧運代表隊的shè箭運動員,為了在奧運會上對抗韓國shè箭隊,這幾個月正在瀋陽shè箭基地加緊苦練。周末國家隊放假,自己約了幾個夥伴到城外的棋盤山郊遊。在爬山時不慎一腳踩空,掉落山崖,頭部重重的砸在一塊岩石上,就這樣穿越到如今這個身體里。而此人的記憶依然殘留在腦海,已經被自己漸漸吸收。
這個時代的自己名叫席銘,乃是大明王朝關外的一名百戶長,至於眼前這幾個人,圓臉的叫趙榮,老家安徽,面頰消瘦之人是郭尚,湖南人,國字臉的是劉宗宋,跟自己是老鄉,同樣來自山東。四人同年入伍,分派到一個百戶所。兩年來,經過多次浴血奮戰,他們結成了生死之交。席銘因為年長且處事老道,是大家公認的老大。
昨rì席銘帶領一支小隊出去巡邏,這本是rì常巡查,不料正好撞到后金哨騎。兩相接戰,明軍巡邏小隊哪裡是如狼似虎的后金騎兵的對手,一路敗退到成家村,后金騎兵在後窮追不捨。
席銘率弟兄斷後,酣戰中被冷槍掃中後腦,倒地不省人事,三兄弟拚死將他搶出,抬到村后白楊林中急救,等他們處理好席銘的傷口,返回村莊時,卻發現小隊其他成員都已戰死,連成家村十幾戶百姓也慘遭屠戮。此時,席銘依舊處於昏迷之中,他們只得暫時找了個茅草房安頓。
想明白了前情後果,席銘心頭一陣悲涼,雖說大難不死,可是穿越到這麼一個亂世。
憑著多年混跡歷史軍事論壇的經歷,他對明末歷史非常了解,此時大明崇禎皇帝剛剛殺了邊疆大帥袁崇煥,自此之後,大明帝國便每況愈下,在內憂外患之中風雨飄搖。
如今帝國即將崩塌,作為一個小小的普通士兵,怎麼才能在亂世中安身呢?
前世的運動員經歷,鑄就了席銘堅韌、頑強的xìng格,他從普通小學打到省隊,再到奧運代表隊,每天十幾個小時的訓練都是不折不扣的完成,艱苦的訓練經歷堅定了他只要努力就有回報的信念。短暫的失落之後,席銘已經在思考如何在這個亂世經營自己的人生了。
旁邊的趙榮看到席銘臉上的神情從驚恐到茫然再到堅定,現在又自顧自的出神,小心翼翼的問:「大哥,你感覺怎麼樣?」席銘這才回到現實,感覺頭痛yù裂,試著坐了起來,道:「還行,就是頭痛的厲害。」
趙榮道:「可不是嗎,那一槍結結實實的掃在腦袋上,大哥你好好休息,我們在這將養一段時間再說。」
郭尚說:「萬萬不可,按以往經驗,后金騎兵頭天洗劫村莊,次rì旗下包衣就會前來收揀物品,這幫人雖說戰力一般,但架不住人多。大哥身體如此虛弱,今晚我們便在此休息一rì,但明早即需啟程回營,大哥你看如何?」
席銘聽罷暗自點頭,他知郭尚所言非虛,所謂「包衣」是滿州貴族的家奴,一般由俘虜、犯人組成,漢、滿、蒙各族人都有,后金騎兵屠殺村莊后,會告知本旗包衣前來收揀財物糧食,這些人武器、軍馬一應俱全,有一定的戰鬥力。且己方身處后金與大明的敵對區域,實是不能久留。不過惡戰之後,大家都很疲倦,寒夜趕路恐有危險,於是說:「郭尚所言極是,今rì輪流守夜,明天趕早回營。」
趙榮立刻站起身道:「大哥,你的那份崗我替你值了,就這麼說。」說著起身出了茅屋,開始第一任值守。另外兩人分頭找了個角落和衣而卧,席銘依舊躺在破木床上,夜sè漸深,門外寒風呼嘯,大雪正紛紛落下。
茅屋內一片靜寂,只有屋角傳來輕微鼾聲。席銘躺在破木床上,腦子飛快轉動,回想以前看過的明朝歷史。
他是個歷史發燒友,時常逗留歷史軍事論壇,因而對明末歷史可謂了如指掌,那些驚心動魄的大事件一一在腦海呈現。
1618年**哈赤以「七大恨」告天,誓師伐明,1619年後金通過薩爾滸戰役奠定在關外對明軍的軍事優勢。1626年**哈赤進攻寧遠未果,被大炮擊傷,死在軍中。皇太極接任汗位後於1627年再次進攻寧錦,亦無所獲。1629年發生已巳之變,后金軍繞道蒙古,直接進攻běijīng,袁崇煥千里馳援,卻被下冤獄凌遲處死,崇禎下詔令祖大壽拱衛京師,祖大壽不從,后在孫承宗的勸慰下,揮兵解了京師之圍。
現在是崇禎三年也就是1630年,孫承宗復任薊遼督師守御邊關,再過幾年明朝國內便會流民四起,而十幾年後堂堂大明帝國的江山就會落入清軍的手中。
腦中快速過了一遍明末歷史,席銘又琢磨起目前的處境,現在自己是明朝寧遠鎮的一名百戶長,雖說管著幾個人,但就社會地位而言基本屬於最底層。未來明軍和后金軍將會有多場戰役,且幾乎場場敗仗,在這裡繼續幹下去,可真謂凶多吉少。
要麼投降后金?混個開國功臣乾乾,可是席銘對清朝這個政權實在是沒有什麼興趣,且不說他們閉關鎖國導致中華落後於世界,以及二百年後喪權辱國的種種行為,單看目前後金在關外屠殺漢人的行徑就已令人髮指,這是一個未完全開化的野蠻部落,除了搶劫就是殺戮,況且這個部落十幾年後還會進入中原製造揚州十rì等人間慘劇。
既然內心不願投降后金,那有沒有可能在明軍中干出一番事業呢?憑藉一己之力逆天而行,挽救瀕臨危亡的大明王朝?席銘對自己這個念頭也覺荒謬。但是最起碼,還得活下去吧,既來之則安之。
況且身邊有有這三個兄弟,郭尚心思縝密,趙榮和劉宗宋一個憨直一個武勇,難得的是他們都對自己相當倚仗,身為大哥實是這幾人的主心骨,腦中記憶立刻閃現出兩年來四人的生死與共,不免一陣感慨。胡思亂想中,睡意陣陣來襲,在這陌生的歷史時空里,席銘慢慢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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