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鹿死誰手 II
他見「金錢豹子」正好抬腿齊腰踢來,暗叫一聲:「好機會!」左手托起他的腳踝,右腳探出勾住他後腳跟,身子微側,猛地以肩撞肩,「金錢豹子」登時下盤不穩,向後跌開。段一順勢衝出,奔向白馬。龍天看得清楚,怎能容他上馬逃走?當即掏出懷中飛刀,使勁一揮,射進了段一白馬的腦袋,白馬吃痛人立長嘶。段一大吃一驚:「白馬頭顱中刀,已不能再騎,此時我氣力所剩無幾,如何逃走?」心中六神無主,不知所措,環顧四周,心道:「我先到亭頂避一避再想辦法罷。」於是輕輕一躍,落在亭頂,停足躊躇。
龍天喝道:「快圍住他,別讓他逃了!」四人齊聲答應,紛紛跑到亭子后四角之下站立,團團圍住亭子。龍天大喝一聲:「上!」五人一起縱身撲向亭頂。段一不及細思,手上寶劍**瓦片之中,撐起身子,雙腿橫掃,一招「飛廉腿」連連踢中五人。這一招「飛廉腿」初時勁力極輕,卻是愈踢愈強,連踢至第七腳時已能貫穿肉身,他自左踢起,故「赤烈獅子」受傷極輕,「漆黑豺狼」卻是狂噴鮮血。此名「飛廉腿」取義於風伯飛廉,據《古史箴記》中說道,風伯飛廉鹿身雀首,頭生尖角,通身豹紋,尾如黃蛇,於華夏九黎之戰中相助蚩尤一方,又曾聯合雨師屏翳,擊敗冰神應龍,此招所以起了這個名字,是因其勁似狂風,快勝疾風。
段一將五人踢下亭子,已是累得氣喘吁吁,龍天五人見他居高臨下,一時倒不敢攻上去,聚在一處商討對策。段一心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正欲轉身,卻聽到龍天獰笑道:「段一,你妻子呢?她還活著罷?」段一全身一震,尋思道:「我在九江府外激斗已有一個時辰之久,怎麼還不見飛兒的蹤影?她早便該到了啊!莫非……」他轉頭狠狠盯著龍天。龍天仰天長笑道:「你發現得太晚啦!此刻恐怕她早已經在黃泉路上等著你了!」段一臉上肌肉抽搐不已,道:「甚麼?你……」龍天冷冷道:「不錯,是我派人在林道上截殺她的!你應該好好感激我才是,我可送了你夫妻一個團圓啊!」
段一一顆心似掉進萬丈深淵一般,不知所蹤,久久不動不語,兩行清淚直流向下,雙袖盡皆濕透。忽地他長嘯一聲,嘯聲凄慘,沖入霄漢。「白玉靈狐」捏緊雙手,心中愴然呼道:「段郎!段郎……」
段一大喝道:「龍天,今日我要教你死無葬身之地!」龍天冷笑一聲,不以為然。卻見段一忽地噴出一口鮮血,旋即臉上火紅,他大吼道:「『不死刑天』!」此招雖名為「不死」,卻是九死一生的招數,乃是以催動血氣急流而凝聚全身精力於一時,然維時極短,僅可作雷霆萬鈞的一擊,一擊過後,便即因血行過急而筋疲力盡,體力衰竭而亡,此招過後能活下來的只有內力修為極強之人。《山海經.海外西經》有記載道:「刑天至此與帝爭神,帝斷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為目,以臍為口,操干戚以舞。」「刑天」二字便意為雖敗猶戰,誓與敵人同歸於盡,晉朝的大詩人陶淵明曾有詩讚頌刑天道:「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同物既無類,化去不復悔。徒設在昔心,良辰詎可待!」段一此時正是要與龍天等人玉石俱焚。
龍天等人為其氣勢所懾,皆雙掌護胸,嚴陣以待。段一雙手拔起寶劍,自右而左的劃過空中,忽然一陣狂風颳起,直逼龍天等人,其勢排山倒海。原來這陣狂風是段一使出的「橫掃千軍」,乃一道劍氣。所謂劍氣,便是指劍中高手以內力催發的無形之力,此氣如狂風般凌厲,傷敵肺腑,高手中的高手更能做到「手中無劍,心中有劍,劍氣制敵,勝過有劍」的境界。
此時段一催動「不死刑天」,內力驟然增強一倍之餘,龍天等人又怎敢硬接?但想要避開已然來不及。「赤烈獅子」見情勢危急,百般無奈下惟有道:「二弟、三弟、五弟!快合力!」「金錢豹子」等均知別無他法,雖是萬般不願,也只好把單掌貼在「赤烈獅子」後背,將僅余的內力傳了過去。「赤烈獅子」全力使出「獅吼功」,一聲巨響,若如晴空霹靂。究竟是劍氣更勝一籌,破開音波,將龍天等人震飛到十餘丈外。龍天等人勉力爬起身來,打坐運功療傷,心中皆是憫然:「若是他再發一招,我命便休矣!」
卻見段一身子搖晃幾下,向左傾側,竟直墜下來,「卜登」一聲趴倒在地。龍天等人自是大喜,「赤烈獅子」道:「四妹!快去殺了他!他已經奄奄一息了!」「飛天錦鼠」附和道:「對!對!快去殺了他!」只有龍天一人反而擔心「白玉靈狐」不去殺段一,反來殺死自己。其實「白玉靈狐」見到段一落地,已是心中惻然,待聽到大哥要自己殺死段一,更是茫然若失,不知所措,一雙腳竟不自主的緩緩走向段一。
她蹲下身來,側頭看著段一,見他雙唇蒼白,心之一陣酸痛,喃喃道:「段郎啊!段郎!」段一聽得呼喚,睜開眼來,模糊中似乎看見白飛,情意頓生,雙眸一動不動的看著她。「白玉靈狐」望著他情意深深的兩隻眼睛,心中竟誤以為段一喜歡上了自己,腦袋中只閃著一個念頭:「我要救他,我要帶他走,從此永不分離!」伸手就要抱起段一,斗然間念起白飛,於是問道:「你說是我美還是白飛美啊?」這一句話一出,段一登時清醒過來,看清眼前之人竟是「白玉靈狐」,以為她想要侮辱白飛,便咬牙狠道:「呸!你怎及我飛兒的萬分之一!」
「白玉靈狐」猶如被人潑了一盤冷水一般,一顆小心登時涼了下去,臉上不自然的抽搐起來。她緩緩站起,咬牙道:「段一啊段一!你竟然這般說我!你要知道,這可是你自找的,怪我不得!」女子最狠男子傷了自己的心,此時「白玉靈狐」發現一直以來竟是自己一廂情願,段一根本看不起自己,心中怒火難遏,所以一出手便是生平絕技「春風十里」,這一招看似平緩柔軟,內里卻是勁力渾厚。段一聽得頭頂風聲,但全身乏力,難以起身,只好再次催動「不死刑天」,噴出一口鮮血,發掌擊中「白玉靈狐」左肩。
「白玉靈狐」肩中一掌,身子平飛出去,正好撞中龍天等人,六人一齊倒地。可惜段一重傷之下,又是第二次使出「不死刑天」,這一掌勁力遠遠不及先前的「橫掃千軍」,故「白玉靈狐」雖身受重傷,性命卻是無礙。段一左臂撐地,噴出兩口殷紅的鮮血,顫聲道:「龍天!今日我便要替飛兒報仇。」緩緩提起右腿,喘息不已,身子晃動幾下,右手撐膝,站了起來,又噴出一口鮮血,顫聲道:「『不死刑天』!」他心中自知自己難免一死,所以三次催動「不死刑天」,誓將龍天殺死方止。
段一向著龍天踏出幾步,步子錯亂輕浮,便似片刻之中就要跌倒。走到離龍天尚有十步之遙時,段一忽地掌劈半空,雖聽得掌風獵獵作響,但吹至龍天等人身上已成春風拂面,毫無威力。原來段一重傷之下,雙目模糊,辨物不清,竟向虛影出掌,白耗力氣。
龍天見他如此,已知其死將至,心道:「他已算是半個死人了,我還是趁早離開,莫教他臨死掙扎,反害了自己。」於是說道:「大家快走罷!他已離死不遠,咱們何必賠上自家性命?」言罷起身逃向九江府。「赤烈獅子」等人也覺此話有理,相互扶將起來,向南逃去。
段一手指龍天,顫聲叫道:「龍……天!你……休想逃!」一口真氣運轉不來,「卜登」一聲,倒在地下,一動不動。自創出「不死刑天」一招以來,從未有人曾經連使三次,段一便是這第一人了。縱是使上一遍,人已是筋疲力盡,但段一內力已臻化境,本來使一招「不死刑天」並無大礙,可他復又強行催動兩次,雖有神功護體,亦難吃消,致使他此時倒地不起。
半響過去,遠方傳來轆轆車聲,一輛馬車匆匆而來,趕車的正是容叔。只聽見容叔一聲驚叫「啊!是公子!」急忙喝住馬,跳下車來,慌慌張張的道:「夫人,公子倒在那裡了!」車廂中白飛失聲叫道:「什麼!」隨即傳出一陣嬰兒哭聲,雖是嬰兒為叫聲嚇著,卻也似他為自己爹爹擔憂。
「咚咚咚」幾聲響亮,白飛快步下車,一看地上之人,果真是段一,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過去。她撲在段一的身上,哭道:「一郎,一郎,你怎麼了?你答應我啊!」段一聽得呼聲,微微睜開眼睛,淺笑道:「飛兒,沒想到我還能見到你一面啊,咳咳……啊,你生了嗎?」白飛含淚點頭道:「嗯,生了,是個男孩兒。」段一心中大是喜悅,自知命不久矣,急道:「快,讓我抱抱孩子。」白飛習醫數年,自知段一此刻不過是迴光返照,全憑一口真氣支撐,若是將孩子給他抱抱,他心愿一了,便即散氣而亡,於是狠心道:「一郎,我先給你療傷,你要挺住啊,千萬別拋下我和孩子!」
言罷白飛取來金針,解開段一衣裳,先刺入他三大**,保住他最後一口真氣,然後從懷中摸出一個金色瓷瓶,拔出布塞,將裡頭的藥丸全倒入自己口中嚼碎,再喂入段一口中,以真氣導引藥物入腹。
白飛轉過他的身子,深吸一口氣,徐徐伸出雙掌,貼在他後背之上,強行運起內功。內力自白飛手臂傳入段一經脈,只見段一身子一震,噴出一口鮮血。白飛急道:「一郎!你要撐住!」
適才白飛喂段一服下的是「護心千參丹」,乃白飛用千年人蔘、天山雪蓮等諸多珍貴藥材製成,具延年益壽之奇效,亦可用以續命。原本垂死老人只要服下一粒「護心千參丹」,即可續命一年,此時白飛將一整瓶十多粒給段一服下,足見她愛夫心切。
白飛一股真氣在段一體內運轉開來,沿十二經脈遍走周身,一邊調整段一血氣運行,一邊促進葯丹的吸收,好教它發揮奇效。只見白飛頭頂白氣氤氳,漸聚漸濃,便似蒸籠一般,額蹙青山,咬牙切齒,神情極是痛苦。容叔、容嫂二人抱著嬰兒站立一旁,看得緊捏心窩,那嬰兒亦是一聲不吭,似是怕打擾了娘親。
再過一刻,段一仍無好轉,白飛已累得大口喘氣,她轉頭看著嬰兒,眼中流露愛意,似是在說:「孩兒,娘親一定替你救回你爹爹!」她死命支撐,身子搖搖欲墜,好像轉眼間便要倒下。忽地掌心一震,白飛心中驚喜:「莫非一郎好了?」果聽到段一輕輕呼道:「飛兒,孩兒……」白飛撤掌抱住他,見他緩緩醒轉,知他已然活過來,忙伸手拔去他身上金針,深吻道:「一郎,你醒了!太好了!」容叔、容嫂笑道:「太好了,公子醒了!」那懷中的嬰兒也咯咯喜笑。
段一慢慢回頭望著白飛,柔情道:「飛兒,是你救了我?」白飛低首道:「嗯,我可不許你丟下我和孩子。」段一淺笑一下,忽然咳出一口血來,他苦笑道:「恐怕我日後再也動不了武了。」白飛一怔,替他把了一下脈搏,旋即含淚道:「一郎,對不住啊,我雖救得你的人,卻救不得你的武功,你已經……」說到這兒便不敢再往下說了。段一看著左掌,接道:「筋脈受損,武功盡失。」白飛道:「一郎!我……」段一打斷道:「其實我能與你相聚,已是萬分高興,又何須其它?」
白飛摟緊他大哭,道:「一郎,咱們生生世世永不分離!」段一笑道:「好啦,別哭了,我還好好活著。來,我先看看孩子。」言罷從容嫂手中接過孩子,親了一親,道:「乖寶寶,爹爹在這,爹爹疼你!」白飛含淚道:「好啦,寶寶終於見到他爹爹啦。一郎,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先上車南行罷。」段一點頭應道:「嗯。」
容叔搶上來扶起段一回車,容嫂抱著白飛行路,幾人上車一路向南馳去。白飛道:「一郎啊,我給咱們孩兒想好了一個名字!」段一左頰貼住她的粉臉,輕道:「是么?那你快說說到底如何啊?」白飛笑道:「我想啊,孩子便取你我名字之合。」段一戲弄道:「段一白飛?哪有人名字這般?」白飛戳了戳嬰兒的小臉蛋,道:「是取你段一的『一』字,我白飛的『飛』字,合起來便是『一飛』了。」段一沉吟道:「一飛……一飛……一飛衝天!不錯,孩子便叫做一飛罷!」言罷與白飛相視一笑,齊聲道:「一飛乖!」
忽地白飛一陣咳嗽,段一急道:「飛兒,你怎麼了?不舒服么?」白飛搖了搖手,強笑道:「我休息一會兒便好了。」段一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但覺脈象微弱,驚道:「飛兒,你……」白飛慘笑道:「我就知道瞞不了多久,恐怕我日後會常常這般咳嗽啊。」段一摟住她道:「飛兒,你剛剛分娩,不該強行運功啊!這樣只會傷了你的身子!」伸手撫摸她的長發,忽地驚道:「飛兒!」旋即音調轉低,愴然道:「你的秀髮泛白了……」白飛摸摸他的臉頰,道:「我早便知會是如此,可我顧不上那麼多了,我只要你,還有咱們的一飛,都平安無事便好。」段一含淚道:「飛兒!」兩人緊緊擁抱,一股暖意自心底而生,車廂中濃情盎然,小小段一飛正在一旁安然入睡。16977.16977小遊戲每天更新好玩的小遊戲,等你來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