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逛街（中）

止戈街不大，才一千多米長，皆由大塊的大理石鋪就。wenXuemi.Com路面很乾凈，光可鑒人。兩邊是大片的楓樹林，一到秋天便紅得鮮艷，像染血了一般。此時卻是四月天氣，楓葉翠**流，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如歌女的低吟淺唱。楓林的那一邊，三層高的建築群如仕女般立著，典雅莊重，流光溢彩，美輪美奐，盡顯豪華氣質。

如果說天河大街是天上銀河，那麼止戈街就是其中最璀璨的星辰。因為這條街是高檔商品集散地，賣的都是精品。因為是精品，自然價格昂貴。能來此消費的都是貴族富商，名門豪客。他們衣著光鮮，神態悠然，而且一擲千金。

馬車停在街角的停車區，庄，湘二人下了馬車，行了數百步，便來到一家店鋪。迎頭便是大字金漆招牌，字畫深沉有力，如刀似戟，彷彿刺穿了厚實的牌匾，散射出著凌厲的劍芒。

庄妍不由得眯了眯眼，一字一頓地念著「藏兵閣」，湘雲笑道「就這了！」

離門幾米遠，便有門童推開門，笑臉相迎。進門是一處大廳，廳里有數個年輕貌美，衣著質樸優雅的侍女正引領著衣著華貴的客人們在四處穿梭。

庄妍的目光忽的落在大廳中央。那裡立著四根米高鐵柱，用紅綾圍出一塊空地，空地里豎著一武器架，上面擱著一把長槍，整個槍身泛著幽朦朦的青光，槍尖三寸處色作深黑，周邊纏繞著絲絲血氣，隱隱傳來猶如厲鬼般凄厲的嚎叫，叫人膽裂魂飛。

「此槍名『破魂』！」一個衣著筆挺的中年侍者迎了前來，臉上溫暖地笑著，介紹道，「是老東家用慣了的武器。」

「你家東家是……？」庄妍看著長槍暗暗心驚，此槍居然有了如此凌厲的器魂，也不知染上了多少血才得以形成。

中年侍者眉頭一挑，似乎詫異於她的孤陋寡聞，但隨即斂去，淡淡地道：「藏劍山莊原莊主，兵學大家藏槍藏老爺子！」語氣雖淡，卻流露出無比的尊敬與自豪。

藏劍山莊是大晉國首屈一指的鑄劍坊，供應著軍隊四成以上的武器盔甲製造，是中州最大的軍火製造商之一，富可敵國。旗下有諸多商行，遍布列國各個城市，藏兵閣就是其中之一，專業提供武器的訂製與出售服務，出品的武器質量之上乘，技藝之巧奪天工，令人嘆服。

庄妍緩步走去，想上前看個分明。中年侍者提醒道：「小姐，請別太近了。此槍殺氣太過凌厲，太近會有受傷之虞！」

庄妍點點頭，停在紅綾邊緣。一時間如置身於熔岩口，殺氣如熱浪般滾滾而來，像有無數把利刃臨頭砍來，逼得人血氣翻湧，呼吸為之一窒。而一旁的湘雲早已額頭見汗，正咬牙苦撐。庄妍拉起她的手，輸送一股真氣過去，讓她穩住心神。

槍長四米八分，槍身整齊地布滿密密麻麻的無數道刀痕，如紋身般。刀痕淺淺淡淡，最深處卻隱然現出一絲血光，觸目驚心。

「殺一人或妖，刻一痕。這是老爺子多年的習慣了！」中年侍者悠然敬仰，道：「而老爺子殺的，都是值得殺的！」

他忽然指著一道划痕，略有些驕傲地道：「那是為名劍山莊莊主名揚名前輩所刻！」

名劍山莊名揚？是誰啊？庄妍正要問，湘雲已咬著耳根道：「是十多年前與藏槍藏前輩其名的人物，兵家的絕代高手！」

庄妍點頭表示明白，順著他的手指瞧去。

在靠近槍頭的最前端，是一條頗為特別的刀痕，長度大約是其他的兩倍有餘，如蚯蚓般歪歪扭扭的，彷彿刻畫時控制不住力道，畫成了孩子的塗鴉。

中年侍者接著道：「十二年前，我藏劍山莊與名劍山莊商業競爭得很殘酷，甚至影響到大晉的軍需供給。老爺子於是與名揚前輩相約賭戰，敗者一方得退出江湖，賭的便是身家性命。二人在雲夢澤畔的雲夢山山巔大戰了數天數夜，最終老爺子技高一籌，贏得賭戰，卻也身受重傷。那道刀痕便是那時划的。」

也怪不得自己沒聽過名劍山莊呢，原來退隱了。她感嘆道：「真是一諾千金呢，說退就退！」偌大的家業啊，說扔就扔！要是自己，可捨不得！

中年侍者搖搖頭，神色傷感，道：「名劍山莊在退出江湖的前夕，遭到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圍攻，被殺得雞犬不留，全庄三千八百二十三人，竟沒留的一個活口。這樁驚天血案震驚朝野內外，老爺子聽聞噩耗，痛心不已，從此金盆洗手，退隱江湖。為表決心，甚至折斷了槍尖，生生毀了大半個器靈……」他嘆了口氣，「所以這把『破魂』供奉在此，敬作鎮店之寶！」

庄妍這才注意到，槍尖三分處的深黑竟是破碎了的虛空，登時臉色大駭。被損毀大半的器靈竟能在無意識操控下自行破開空間，當日它完整時不知如何驚世駭俗。

湘雲怒道：「那些人真殘忍，竟然殺了三千多人！是什麼來路，查到了沒？」

中年侍者搖著頭道：「沒人知道。當時朝廷責令刑部高手前去探查，毫無線索；老爺子也開出二十萬兩黃金的暗花，無人來接。至今已成了一樁懸案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飄得久了，真逃不過刀子。

庄，湘二人唏噓一番，權作聽了故事，不久便丟在腦後，跟著中年侍者逛開了。

江湖故事多。故事多血染。不知聞者幾人傷心，幾人歡喜，或許更多的會像庄湘二人一樣，聽過了，便輕輕拋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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