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李洪嚇得渾身哆嗦:「你們……你們真的謀反……謀反啊……」
吳丹喝道:「如此皇帝,留著作甚!我吳丹乃是衛候一手教習出來,如今皇帝要殺衛候,我第一個不能忍!說,皇帝在哪裡!」
李洪看到他們如此架勢,終於明白大勢已去,指了指西邊,顫聲道:「陛下……陛下在皇后的鳳翔宮中……」
此時此刻,宮門之外的軍士只聽得馬蹄聲聲,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已經聽到無數的軍將騎馬向著皇宮的方向賓士而來。
彷彿千軍萬馬的奔騰吶喊一般,無數人喊著:「誅閹黨!行天命!」那吶喊聲可謂是震耳欲聾驚天動地。
這一夜,對於京城的百姓來說,必定是個不眠之夜,誰也不曾想到,為何半夜之時皇城之中萬馬奔騰。
他們閉門在家中,彷彿聽到了刀槍聲、吶喊聲,又仿似聽到了廝殺叫喊聲,嚇得躲在家中瑟瑟發抖。
這個時候的敬王府,敬王正從宿醉中努力清醒,下人來報:「王爺,皇宮出事啦!」
敬王努力坐起來,迷糊的揉著雙眼:「出了什麼事了?」
下人慌亂的道:「聽說衛澹反了……」
敬王一愣,「什麼,誰反了?」
「皇帝要殺衛澹,衛澹反了!玉橋外屯兵的兵馬全都進皇城了!」
敬王慌了,「皇兄,皇兄……」
這世界上,皇兄算是對他最好的人了,此時此刻,皇兄生死未卜,不行,他必須去看看。
他趔趄著腳步要站起來,可是卻雙腿發軟怎麼都不利索。
這時,一個華貴典雅的女子出現在門口,對下人擺擺手,下人急忙識趣的退下。
「玉兒,皇兄出事了,說衛澹反了……」敬王驚慌失措的過來抓她的手,「我們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
謝玉彎唇一笑,「王爺,你怕什麼?」
敬王驚訝的望著她:「你為什麼要笑?我的皇兄生死未卜,你為何會笑?」
她的笑意更深,坐在了桌邊,看著桌上搖曳的燈火,輕聲道:「皇帝死了,衛澹即位,不是很好嗎?這是一個十分值得慶幸的夜晚,你不覺得嗎?」
敬王震驚的望著她:「玉兒,你……你到底在說什麼?」
謝玉輕笑著看他:「我在想,我原來也有一天可以脫離這牢籠,這枷鎖。」
「我不明白。」敬王搖頭,「什麼牢籠,什麼枷鎖,玉兒,難道我對你不好嗎?」說著,他開始咳嗽。
謝玉冷眼看著他咳嗽,不斷的咳嗽,咳嗽的越來越嚴重,最後幾近咳嗽的直不起腰來。
「噗」的一聲,只覺得口中一陣咸腥,他低頭看袖子,只見袖子上一片暗紅,他怔忪了,震驚的看著那袖子上的暗紅。
「血……血……」敬王雙腿發軟坐在了地上,靠著床邊不住的喘氣,「我病了……我病了,快叫太醫……」
謝玉慢慢站起來,到了他的跟前,看著他發烏的雙眼,淺淺的笑道:「衛澹要做皇帝了,你的皇兄死了,你覺得你還有活著的必要嗎?」
敬王瞪大眼睛震驚的望著眼前的女子,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而不是一直在身邊端莊典雅,從來不會犯錯不會說錯話的賢惠妻子。
「你……」他恍然悟到了什麼,伸出手指指著謝玉,「你和他……」
謝玉輕笑:「我和他,我和他,……呵呵……」她半蹲在敬王的跟前輕聲道,「我和他真的沒什麼。只不過是,他是我少年時就認識的人罷了,很早的時候我就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是姑姑的兒子,知道他是我的表兄,知道他的出身,知道他的不幸,知道他不是天煞孤星。我眼看著他一步一步走來,那麼艱難,那麼可憐,卻又那麼英勇。在我的眼裡,他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男人。」
她輕蔑的瞅了眼前男人一眼,笑道:「而你,即便是貴為王爺,依舊如同蛆蟲一般。」她的眼神驟然變的冷冽,「我時常想,像我謝玉,怎會嫁給一個蛆蟲,此生,怎會如此可笑?」
敬王聽到這話臉色蒼白,白的如同紙一般,他渾身顫抖,暗紅色的血不斷的從嘴邊溢出,「我一直都不知道,你恨我至此。可是我們是夫妻,我們是五年的夫妻呀……」
謝玉仰頭大笑,「哈哈……夫妻……什麼夫妻?這裡於我而言是枷鎖牢籠,我只是你的囚徒罷了!如今,也該是我快活的時候了!」
敬王口中的暗紅色的血不斷的湧出來,他蒼涼的望著她,這一刻心如刀絞,「所以,你給我下毒?」
謝玉止住了笑意,定定的看著他,似帶著一絲悲涼,「羋舒,有時候,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你可憐,還是我可憐。既然大家都活得這麼可憐,不如……我讓你痛快一些,可好?」
她伸手扶著敬王的肩膀,循循善誘道:「死了,便一了百了了,那才是最大的解脫,最大的快活,你說是不是呢?你這一輩子不都在追求快活嗎?這樣的大快活,你怎能錯過?」
羋舒只覺得身體漸漸變得寒冷,他靠在床畔,已經無法直起身子了,他看著自己胸前的血色,又抬頭看著她,眼裡滴下兩顆淚:「玉兒,我從不知道,你這麼痛苦,你總是那麼賢惠,那麼替我著想,那麼聰明,我從不知道,你心裡這麼難過……如果,你可以早些告訴我……如果……」
他再次咳出一口暗紅的血,儘管雙手如同千斤重,他還是伸出了手,輕輕拂過她的臉,難過的說:「其實……也許我們本不該如此……不該……」
他的目光始終看著她,但是身體卻一寸寸的軟下去,他躺下時,背心觸及冰涼的地面,但是手卻伸向她,喃喃道:「玉兒……我第一次見你……是在……那棵茶花樹下……我記得……清楚……你好美……你記得……嗎……」
謝玉看著他吐出了最後一個字,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如同一具屍體一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記得,那是一個明媚的春日,她穿著最喜歡的粉紅色輕紗襦裙,立在山茶花下,看著朱雀大街上那個策馬奔騰的少年,他戴著面具,他叫衛澹。她看著他,嘴角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只是她並不知道,原來有另一個人正看著自己。她的目光落在他清俊蒼白的臉上。她一直希望他死,可是此時此刻,看著他死了,她心中卻莫名的疼痛。
他的雙眼還望著她,她別過臉,伸了手拂過他的眼皮……
「我會為你開設法壇,羋舒,就算這一世我對不起你,希望你死後登升極樂,繼續過你快活的日子……」
這一夜,羋泓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被衛澹的大軍圍困。不,那不是衛澹的大軍,那是他的大軍。只是他至今不明白,他明明收回了衛澹的兵符,為什麼他還能指揮那些大軍。
羋泓沒弄明白,那是因為他沒有跟將士們同甘共苦,同生共死,衛澹帶兵這些年已經有了「戰神」之名,他身先士卒保家衛國,跟戰士們同甘共苦,早已威名遠播,在軍將之中乃是神一般的存在。即便沒有虎符,一樣是振臂一呼應者雲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