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只是依然記得一些有止血消炎的功效,比方說不遠處的一兩棵小薊。
景修玄衣衫破爛,身上多處血跡。雖然面容依舊冷峻,但原本就有傷,加上剛才的惡戰,已是疲倦至極。
而她的樣子,就更加不堪。
原先長滿紅疹的臉,現在不光是有臟污,還慘白著。加上衣裙被劃破了許多的口子,看上去頗為狼狽。
兩人相扶著,一步步地往前挪動。
「侯爺,您怎麼會孤身一人在此地?」
按理說,他是來剿匪的,身邊應該跟著下屬。而剛才山洞的那人,看著像是山匪頭目,兩人同為雙方首領,怎麼會私下較量?
他冷哼一聲,虎二為人極為自負狂妄,居然給他下戰書。論單打獨鬥,他自問從未逢敵手。虎二這樣的人,就該挫挫銳氣。
「虎二下的戰書。「
言之下意,他不過是應戰而已。郁雲慈差點翻白眼,看來沒有不好勝的男人。就算侯爺看著再沉穩,都攔不住骨子裡的意氣熱血。
她想起之前做的事情,問道:「侯爺,我們要在哪裡過夜?」
他眯起眼,掃了一眼四周的樹木。自己倒是無所謂,無論哪棵樹上,將就對付過去就行。但她一個女子,又接連趕路,應該要好好休息。
「我倒是尋了一個好地方,正準備搭起來。」
她說著,把他帶到自己看中的位置。樹榦上,已經鋪了一些樹枝雜草,綠綠鬆鬆的一片,頗像一張大床。
她的心思倒是巧妙,此處離地,確實是個過夜的好地方。
「也好。」
他說著,靠著樹坐下來。
她則站著,看了看天色。天色應該很快會暗下來,不光是住處要解決,還有晚飯沒有著落。她一天一夜沒有正常進食,他看樣子也急需補充體力。
「侯爺,您在此處歇著。我去拔些雜草,把上面再鋪厚一些。」
景修玄眼神專註地看著她,微微點了一下頭。
她趕緊開始行動,一邊收集柔軟些的雜草,一邊尋找可以吃的東西。山中能食用的野菜有一些,但是無法弄熟,她實在不想再吃那苦澀的東西。
於是,她放棄那些苦澀的野菜,專註尋找野果子。
走著走著,她似乎聽見水聲,不由得大喜過望。
拔開灌木叢,眼前突然開闊起來。山溪不算窄,水邊長著旺盛的植物。粗粗一眼看去,就有好幾種能吃的野菜。
水邊長的野菜,比山中的要鮮嫩許多。
她沒有急著先採野菜,而是蹲在水邊,照映著自己的模樣。水中倒映出她此時的樣子,雖然看得不太真切,但絕對稱不上好看。
掬起一捧水,清洗著臉,把手上的臟污也仔細地搓洗著。
突然,她像是發現什麼一樣,差點沒有跳起來。
溪水很清澈,所以她能清楚地看到水中游開游去的魚。魚兒不算大,都是一指來長的模樣。可是再小也是肉,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肚子不爭氣地叫喚起來。
手中沒有得用的工具,侯爺又受了那麼重的傷。
她腦子飛快地轉著,想到侯爺身上的那把匕首,於是連忙起身,按原路返回。
景修玄見她這一趟空手歸來,略有些驚訝。
「侯爺,我發現有水源,水裡還有魚!」
她高興地說著,還用手比劃魚的大小。臉上的紅疹隨著她喜悅的表情,開始飛揚起來。她的眼神晶亮,透著無限的生機。
就算是如此醜陋的模樣,他卻愣是看出了絕色。
莫不是流血過多,腦子都開始糊塗了?
他靠在樹上,一腿曲著,另一條腿平放著。眼神幽暗,深不見底。天地萬物間,他的瞳仁中只容得下眼前的女子,她喜悅卻不掩疲憊的臉,是那麼的生動。
「你要怎麼抓住它們?」
說到這個,她更加興奮。
「這就要勞煩侯爺,我想要一根較壯的樹枝,兩頭要削得尖尖的,鋒利如刀。」
他明白她的意思,示意她上前來扶。
她會意,把他扶起,看著他用匕首砍下一根樹枝,沒幾下就削成她要的模樣。樹枝兩頭尖利無比,形如利箭。
「侯爺,您等著,我去抓魚了。」
他默然,重新靠坐在樹底下,看著她輕盈的身影快速跑遠,嘴角露出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意。
這個女人……真有意思!
彷彿什麼樣的困難都難不倒她,換成尋常的婦人,只怕不是哭個不停,就是早已嚇暈。哪裡還能想著如何找吃的,如何解決夜宿。
郁雲慈飛快地跑到小溪邊,捋起袖子,有些摩拳擦掌。
她立在水邊,站在一處石頭上,看著那些魚兒游來游去。手中的樹枝不停地轉動著,找准好視角,一個猛叉下去。
魚四散開去,樹枝上空空如也。
理論再豐富,實踐不熟練,一切都是白搭。
試了幾次,終於成功,看著尖枝上甩動尾巴的鮮活魚兒,她不由得歡笑出聲。用水邊的細草穿魚腮而過,放在一邊。
再如法炮製,連叉了七八條魚。
溪水中的魚並不多,天色漸沉,魚兒青色的背很難分辯得出。她看得眼花,好久都沒有再叉到一條,索性就收了手。
把樹枝丟在草叢中,以備下次直接取用。就地把魚清洗乾淨,擠掉裡面的內臟,再重新用草穿好。
一切收拾乾淨后,順手薅了一些水邊的野菜,再提上兩串魚,晃悠悠地往回走。
此時天色漸暗,卻無法阻攔她的好心情。一直忙碌著,她已忘記了第一次殺人的恐懼。加上刻意不去想,似乎並沒有什麼后怕。
她腳步輕快,不知不覺哼起了歌兒。
景修玄閉目靠躺著,聽著歌聲遠遠地飄過來,嘴角一直泛著笑意。她倒是隨遇而安,在這樣的處境下,還能如此悠閑。
想想並不覺得意外,有那樣的離奇經歷,便是再遇到什麼事情,都不會感到奇怪。
他何嘗不是如此。
旁邊的灌木叢中發出輕微的動靜,他凝著神,慢慢拿出一把細細的飛刀,朝那響聲處飛刺過去。耳中能聽到刀入皮肉的聲音,應是刺中了什麼東西。
他扶著樹站起來,柱著棍子走到灌木旁邊,用棍子撥開樹枝雜草,一隻灰色的野兔赫然入目。
才走了幾步路,傷口處的痛像鑽著心。
虎二當時摳他的傷口,是下的死手。
他伸長棍子把野兔撥弄出來,再一步步地往回挪。重新靠坐在樹底下,把細刀拔下,在兔子的毛皮上擦拭著,然後入鞘收好。
做完這些,再用棍子隨意攏了一些枯枝枯葉,生了火堆。
火苗忽上忽下,歌聲悠悠入耳,聽著漸漸走近。
他勾起嘴角,眼露笑意。
【卷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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