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捨得
陪著李眀珏過來的還有兩人，兩人都是中年文士，其中一人是謝道霖，與謝池的爹謝閑雨乃是同一輩的，是謝永言替李眀珏指定的老師。
另一人則姓陳，叫陳愆。
愆這個字有罪過過失的意思，一般人都不會起這個名字，也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麼要以這個字為名。
燕庭楓心中暗自提高警惕，此人是謝家同陳家妥協的結果。
當初陳家全族隱退，留下謝家在朝堂上，也是當初兩家商量出來的結果，陳家保留實力，謝家留下來對常明達起一定的震懾作用。
所以謝永言帶走了皇太孫，陳家也沒有太多的異議。
但是到了這個地步，李眀珏要真正露面了，要和常明達打擂台的時候，陳家卻再也隱忍不住。
燕庭楓知道謝池雖然拿到了謝永言留下來的大部分人脈，但是他想走的卻和謝家的路不一樣，否則這一次謝池一定會和李眀珏一起到北境來。
謝池留在帝京坐鎮，一方面是他的實力，另一方面也是他的一個態度。
謝池只擇明主，而不是選擇李眀珏。
若是李眀珏不是明主，謝池自然會擇枝而棲。
燕庭楓天然和謝池站在同一個同盟。
這是在場四人心裡都門兒清的事情。
燕庭楓讓人把霍尚任請了過來，跟著霍尚任一起過來的還有徐征。
韋不應太跳脫，本來也想過來的，但是霍尚任直接把自己手上和徐征手上的事情全部丟給了韋不應，讓他忙的沒時間鬧騰，這才不繼續鬧著要過來。
等霍尚任和徐征都過來之後，營帳里便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說實話，對於李眀珏，謝道霖和陳愆這三人，不論是燕庭楓還是霍尚任或者徐征，都是表示歡迎的。
畢竟他們從江南遠道而來，避著常明達的耳目，利用陳家這麼多年暗中布線，將一大批糧草送到了北境。
雖然沒有燕庭楓之前不知道打哪兒弄過來的那批糧草一般成了救命稻草，可也是解了眾人的燃眉之急。
霍尚任之前拿到燕庭楓弄過來的那批糧草的時候，本來打算精打細算，卻不料燕庭楓竟然直言說讓所有的士兵們吃飽。
吃飽，訓練。
不吃飽飯沒有力氣怎麼訓練，怎麼拿得動武器，怎麼以最佳的姿態去應對韃子的進攻？
當時霍尚任就知道了，燕庭楓已經接到了李眀珏的消息，或者說他要帶來大批糧草的消息。
雙方先就這個問題達成了一致協議。
畢竟糧草帶過來的，就是給這十七萬大軍的，這是大蕭朝的軍隊，是李眀珏上位的保證，他正該好好去安撫他們。
「說起來還是多虧了謝池，他大力推廣的谷種產量提高了不少，江南這些年才能有富裕。」
李眀珏這話一出，霍尚任和徐征都附和了幾句，燕庭楓嘛，照舊冷著臉，反正他冷臉慣了，在場也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對。
只有燕庭楓自己知道，他在心裡悄然反駁了一句，這個谷種是他家的小姑娘弄出來的。
謝道霖試探著開口，「我聽聞軍中糧草一直不足，士兵們可還好？」
霍尚任立刻染上愁緒，「可不是，糧草一直都不夠，每一日都要精打細算，殿下前來可真的是解了燃眉之急，先前接到消息韃子可能要在過年的時候進犯，為了能讓士兵們有個好的士氣，真的是把最後一點家底都掏出來了，過不了幾天，軍中就要徹底斷糧了。」
「到現在醫帳那邊還躺著大批的傷員，吃的喝的，藥材都不夠，好在現在不用擔心了。」
李眀珏溫聲問了一下軍中的情況，隨後便提出，到時候他可以去醫帳那邊探望那些傷兵。
「他們也是為了保衛大蕭朝的國土才受的傷，於情於理，我都該去一趟。」
霍尚任知道，這是李眀珏打響在軍中名聲的第一步，糧餉，藥材，這些都是軍中急缺的東西，更何況李眀珏還有著皇太孫的名號，更能鼓舞這些士兵。
而李眀珏的聲譽，就會順勢傳開，接下來他們的目標就是攻打韃子，到時候李眀珏和燕庭楓在一起，也不需要他做什麼，自然而然的就能達成他們的目標，擴大李眀珏在北境大軍中的影響力。
霍尚任並不擔心什麼。
這十七萬大軍當中，有八萬是燕家軍，燕家軍一向紀律嚴明，且對燕庭楓忠誠無比，他們會跟著燕庭楓一起效忠這位殿下，卻不會成為這位殿下的人。
至於剩下的北境大軍，反正戰爭結束了，燕庭楓大概不會繼續拿著虎符，所以也不必太介意。
只是理智上這麼想，心裡卻不免有些嘆息，他們家主子在這裡受苦受累，奮力拚殺出來的成果，最終卻要落在別人的頭上。
而且為了不被忌諱，還要故意藏拙。
不免有些心寒。
隨後霍尚任又想到老定遠侯等人的下場，心中幽幽一嘆，都不容易。
鋒芒畢露不行，畢竟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韜光養晦也不行，世事殘酷，容不得這些心懷抱負的人偏安一隅。
他不由得想起了老定遠侯說過的一句話。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大蕭朝的情勢遠不如現在緊張，帝京的世家也沒被常明達禍害的就剩下寥寥幾家，經常有世家紈絝被送到北境來歷練。
那些人功夫不行，殺個人手軟腿軟不說，還要到一旁吐半天，十天半個月都緩不過來，得燕嘯凜千方百計的護著。
可是這樣也就算了，還有一次這些個紈絝竟然要搶燕嘯凜的軍功。
在他們知道的時候，聖旨都已經下來了。
當時看著那幾個紈絝得意洋洋的嘴臉，燕家軍眾熱血漢子都忿忿不平，可是被燕嘯凜攔了下去。
後來霍尚任去問燕嘯凜，燕嘯凜只說了一句話。
「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我舍了這軍功，對不起的是我的弟兄們，得到的卻是大蕭朝的安寧，而且他們得了軍功，該回去報喜了，也算是送走了一幫冤家吧。」
霍尚任當時聽不懂這話里的無奈，後來懂了的時候，燕嘯凜已經沒有了。
如今他站在這裡，卻明白了這一低頭後面更深沉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