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十二章麻雀妄想攀高枝】
偏殿之外,除了萬喜守在門口,院子里空無一人。
他讓守在這兒的宮女太監都出去了,沉香負責看著外面,而他就守在偏殿這邊,以防太子有什麽需要。
殿內的動靜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終於安靜,萬喜捏了把冷汗,心中暗道太子殿下也太會挑時間,這都大中午快吃飯了,要是再拖一會兒,指不定外面的人會怎麽納悶。
是啊,太子殿下一進偏殿就是一上午,連午膳的時間都耽誤了,試問都和太子妃做了些什麽?
殿內,顧祁躺在床上,懷裡是安靜蜷縮著的楚顏,她的長發披散,像是蜿蜒的水草般覆蓋了白皙的肩頭。
兩人身上蓋著湖藍色的錦被,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笑著低聲問她,「什麽時候換被子?」
楚顏愣了愣,茫然地抬頭望著他,嘴唇紅艷艷的,面上帶著嬌憨與嫵媚,「換被子?換什麽被子?」
顧祁忍不住低下頭親了親她,含笑看著她,「都已經是我的人了,什麽時候蓋上大紅錦被?」
楚顏面上一紅,似是恍然大悟他在暗示什麽,當下垂下頭去嘟囔著,「誰是你的人?方才要我再也不要出現在你面前的是誰?還大紅錦被,不讓我蓋冷被子我都謝天謝地了……」
她嘰哩咕嚕一大堆牢騷,越說越小聲,簡直就像是誰委屈她了。
顧祁失笑,「這就學會得寸進尺了?」
楚顏這才抬起頭來,面上哪裡有半點埋怨的神色?滿滿的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眼神也亮晶晶的,湊上前去在他唇邊親親,這才說:「那也要殿下肯縱容我,我才敢得寸進尺呀。」
她是這樣的快樂,笑容里不摻雜半點其他的東西,漆黑透徹的眼眸像是冬日的冰雪一般閃耀著灼灼光華,讓人一望便再也移不開視線。
顧祁伸手撫著她的長發,閉上眼睛沒有說話。手指上纏纏繞繞的明明是她的一頭青絲,可他卻覺得心頭似乎也被某種難以分辨的情愫纏繞得緊緊的,偏他不覺厭煩,反而甘之如飴。
這樣的心情幾乎到了難以抑制的地步,可他卻前所未有的輕鬆滿足。
後來外面的萬喜實在忍不住了,就輕輕地敲了敲門,「殿下,用午膳的時候到了。」
誰知話音才剛落,裡面的人忽地推開了門,只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兩個人穿戴整齊地出現在門口,只是太子殿下伸手輕輕扶著太子妃,往外走的時候更是讓她把重心放在了自己身上。
「走吧。」顧祁淡淡地對萬喜說。
萬喜一怔,不太明白太子妃這是怎麽了,但轉念一想,面上立刻漲得通紅。
難道是太子殿下持久力太好,把太子妃給折磨得夠嗆,所以……
顧祁倏地停下腳步,偏過頭去掃了眼萬喜十分精彩的臉色,不冷不熱地說了句,「去太醫院請太醫,太子妃的膝蓋方才摔著了,走路有些受不住。」
萬喜又是一驚,竟然激烈到把膝蓋都給摔著了?這這這……
顧祁與他相處這麽多年,他眼裡的情緒代表什麽顧祁又豈會不知?當下黑了臉,忍無可忍地說了句,「還不快去?」
這傢伙越來越會聯想了。
可是一想起方才屋裡的旖旎場景……顧祁的臉也有些微紅。
午膳自然是用得其樂融融,御膳房的人謹遵太子諭旨,做了一桌好菜,一反先前的清淡養生,大魚大肉的擺了滿桌。
楚顏一怔,隨及抬起頭來看了眼顧祁,他的眼神安靜溫柔,毫不訝異,顯然這是他張羅安排的。
心念一轉,她猜到了這大約就是太子回來這麽早的原因,念著她大病初癒,所以提前回來想和她吃頓熱氣騰騰的好飯。
豈料一回來,好飯沒吃上,卻迎來了劈頭蓋臉的一頓冤枉和臭罵。
她這次是真的有些內疚了,決定要好好回報太子殿下的好意,於是……於是她拋開顧慮,大吃特吃了一頓,吃相與食量之驚人,看得顧祁都有些愣了。
想必她這些日子是真的沒吃好,瞧瞧這吃法,他都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被餓了這麽多天才會這麽大開殺戒。
太醫來了之後,拎著藥箱替楚顏仔細看了看,說是磕得太重了,肌肉受了些損傷,但好在沒有傷及筋骨。只是這些日子都得少走路,能避免出門就盡量避免。
楚顏好幽怨,早知道剛才就不跪那麽重了,做做樣子也罷,也好過現在這下場。
病才好,剛能下床走走了,如今可好,又得繼續悶在這宮裡。
顧祁本來是想趁著天氣好,帶她出去走走的,可現在顧慮她的膝蓋,也只得作罷。
看見楚顏有些失望的樣子,他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太后提起的一樁事,說是巴蜀一帶有名的戲角來了京城,而齊王聽了幾回,覺得頗有意思,就出重金將那幾個戲子進獻給了太后,讓他們留在宮中的樂坊,以供太后閑暇時能聽聽曲。
他又看了眼楚顏,才對沉香說,「你去壽延宮問問太后,就說我想請齊王送她的那幾個戲子來永安宮唱唱曲。」說罷,又轉過頭來對萬喜道:「派人去樂坊,把那幾個人請來吧。」
說是問問太后,其實也不過是知會一聲罷了,按理說他是太子,宮裡的人誰敢不從?但他素來也很注重禮節,因此特地叫沉香去跟太后說說。
太后正在壽延宮歇息,今日太陽好,她正想著下午要出去走走,就聽清荷進來說,永安宮的沉香求見。
「讓她進來。」
太子少有派人過來壽延宮,太後有些詫異,不知他跟前的大宮女親自前來所為何事。
沉香把來意說明之後,太后更是吃了一驚,「太子有興趣看戲聽曲?也好,也好,這孩子一天到晚都忙於政事,不知休息,哀家也擔心他的身子吃不消,如今有閑暇時間聽聽曲、看看戲,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她揮揮手,很是爽快地答應了沉香,「太子要聽曲,直接讓人去就成,哪裡用得著來請示哀家呢?」
沉香很會說話,笑得也乖巧,「太子殿下素來尊敬太後娘娘,這些事情自然也是要過問了您的意思,才好行事。」
太后聽得順耳,示意清荷拿了些碎銀給沉香,笑道:「你也是個懂事的,這些年來有你伺候著太子,哀家也不操心。」
沉香心中一動,抬頭望了望太后,而太后笑得十分慈祥,似乎真的只是在誇獎她盡心儘力照顧太子。
太后並不是一開始就坐在這個位置上的,當初容皇貴妃還是皇帝跟前的御前宮女時,在位的還是竇太后,而眼前的太后不過是個太妃罷了。
只是太妃押對了寶,不只把容皇貴妃送到了皇帝身前,還輾轉地將竇太后當初害死皇帝生母凌嬪的事情給揭露了出來。
後來竇太后被皇帝送去凈雲寺「養病」,太妃也就登上了太后之位。
而今,皇帝離開了皇宮,顧祁與太后的關係僅僅限於名義上,實則沒有半點情分。而趙容華是太子生母,從前又是竇太后一手扶持上來的,若是他日太子登基,趙容華順勢登上了太后之位,那她這個太皇太后可還做得安穩?
沉香隱約有些猜想,便大著膽子說了句,「奴婢知道太後娘娘關心太子,若是日後有什麽吩咐,奴婢定當替娘娘做好,為娘娘一解煩憂。」
果然是個聰明人,太后笑了笑,頗有深意地說:「如此,那哀家這老婆子也就得以安度晚年了。」太后自然也有自己的顧慮。
短短几句話,兩人的心思都可見一斑。
太后在為自己的晚年做打算,而沉香……恐怕心底深處並不願意永遠地做一個安分守己的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