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花燭
「不要!!!」
燈火通明的屋子裡猛地傳出女子尖銳的叫聲,緊隨其後便是男子隱忍的悶哼,像是疼極了一般。
守在屋外的兩個婆子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忙走到窗邊,「今兒大喜的日子,姑娘可千萬別使性子,萬事聽姑爺的,忍上一忍,往後就舒坦了。」
另一個也趕緊道,「我家姑娘自小嬌養慣了,最是受不得疼,還請姑爺多憐惜著些。」
新房裡,高高的龍鳳花燭照得滿室紅彤彤一片。
宋子循恨恨地捂住肩頭,感覺似是有濕熱的液體流出來,拿到眼前,果然是一手的鮮血。
「杜容芷,你發什麼瘋!」他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道。
大紅錦帳內,少女青絲凌亂,蜷曲著雙腿縮在床頭。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她如曜石般黑亮的眸子里滾落,粉嫩的唇瓣經過過度的吮吸此刻變得紅潤晶瑩,她緊緊抓住胸前的鴛鴦錦被,那鮮紅如血的顏色越發襯得她肌膚欺霜賽雪的白,就連頸上大大小小的紅痕,也透著說不出的魅惑勾人。
少女全身抖得厲害,如一隻受了傷的小獸,看著好不可憐。
宋子循愣了愣,先前莫名其妙被咬了一口的怒火倒不覺平息了大半。
「你——」眼見少女被他嚇得身子一顫,宋子循無奈壓低聲音道,「也太任性了。」說著又覺得她這模樣委實有些可憐,遂不自覺伸手想為她拭淚。
杜容芷卻瞬間慘白了臉色,她身子猛地往後一退,撞在身後的床架上,雙手往臉上擋,「不要!」
宋子循一愣,待反應過來不由大怒,「你居然以為我要打你?!」
杜容芷也呆住了,好半天,她才放下手,神情恍惚地看著他。
她忽然覺得很疼。
頭疼,眼睛疼,身上也疼。
甚至直到現在,她腦袋裡依然渾渾噩噩——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該死去的自己再睜開眼居然被他壓在身下,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愛了一輩子,又恨了一輩子的人……
屋外嬤嬤的話語斷斷續續傳到耳朵里,兩世的記憶糾纏在一起……杜容芷強打起精神,「誰叫你欺負我……」只說了一句,從前所有的屈辱,怨恨,痛苦,絕望,好像終於找到了發泄的缺口,眼淚就跟決了堤的洪水似的傾瀉而出,她抽泣道,「嬤嬤原是說……你什麼都懂,我只管閉著眼往床上一躺,剩下的你來就行了……誰知你竟弄得人家這樣疼……可見……可見你心裡根本一點都不愛惜我!」說著,又嗚嗚嗚哭了起來。
宋子循一張俊臉頓時漲得通紅。
卻說杜容芷這話也是有緣故的。
宋子循成親之時正值十八,雖則房裡早有宋夫人給的纖雲皓月,但因他與繼母素來面和心不和,是以這兩人雖日日服侍他,但卻並不曾收用。再者國公府家教森嚴,且他素來潔身自好,平日自不屑流連於花街柳巷,於是這洞房花燭夜竟是他頭回子與女子親近。
上輩子兩人第二日起身俱是眼底下泛著青烏,杜容芷更是全身跟散了架般,連走路的身姿都有些怪異。外頭服侍的下人只當是自家少爺初通人事,不知節制,實際卻是宋子循這人死要面子,明明什麼都不懂卻偏又「恥於下問」,於是雖興沖沖抱得佳人,卻是連門戶都找不著,全憑自己「一腔熱誠」想當然在杜容芷身上橫衝直撞,幾次把她疼得淚雨連連,待最後好容易找到入口,總算擠進那溫熱之地,卻又被突如其來的奇妙緊緻瞬間擊敗,不過幾下功夫就丟盔棄甲,一瀉千里。
杜容芷倒是沒什麼怨言,因想著此時彼此是對方的唯一,雖被折騰得全身酸疼,還沒整明白怎麼回事身上那位就偃旗息鼓,但到底還是歡喜多過遺憾。可為了這事,宋子循卻是實實在在鬱悶了好幾天,一面對杜容芷就渾身不自在,暗地裡也不知尋了多少孤本珍藏,直到終於在床上大展雄風,才算是徹底從這「羞於見人」的陰霾里走出去。
是以現在聽了杜容芷的話,宋子循瞬間變了臉色,直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半晌,他才悶聲辯解道:「你剛沒聽她們說么?初次原就是疼的……也怪不得我。」語氣很是心虛。
杜容芷一愣,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此時的宋子循還不過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雖比同齡人沉穩持重,但到底不再是記憶中那個果敢老練,冷酷無情的國公府大爺了。心裡這般想著,反倒更加不知如何應對,只緊抿著嘴唇,往日里忽閃忽閃的大眼此時濕漉漉的,淚珠還掛在臉上,越發顯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宋子循嘆了口氣,低頭看了眼已經歇菜的某處,心知今天怕是難再如願的了,一邊懷念剛才手底下如美玉般光滑細膩的觸感,一邊又疑心自己剛才動作生澀是否當真漏了怯,這般反覆思索著,先前那些綺念遐想也不由就拋到九霄雲外,只嘴上逞強道,「你總這麼著,難道還能一輩子不叫我碰了不成?」說著一面沉著臉摸了衣裳往身上穿,一面又叫了人進來服侍他沐浴。
「你……你等一等……」耳邊傳來少女帶著濃濃鼻音的軟糯聲音,宋子循一抬頭,便見杜容芷可憐兮兮地圍著被子遞過來一方白帕子,「……先把傷口擦一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