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鬼鳥
在方苔生的帶領下，長歌和靜虛子來到了方家小少爺的住處。在他們轉過幾扇鏤空的木製屏風后卻見到一雪肌妙膚，弱骨纖形的美婦人正在低頭垂淚，嗚嗚咽咽的讓人心生憐惜之情。而美婦人見到他們的到來，忙用錦帕拭了眼淚，將將止住哭聲，就上前來見禮。
「這是拙荊。」方苔生介紹道。
然後長歌，靜虛子與方夫人客氣地寒暄，道明來意后，二人就開始四處地探查線索。長歌發現這與前幾次一樣，其間並沒有殘留的妖氣，一樣的滴水不漏，不對，也不能說是滴水不漏。
「方夫人，不知可否借令公子的衣物一觀。」長歌轉頭向方夫人詢問道。
方夫人臉露不解之色，卻也沒有多問，喚來了一旁靜候的丫鬟，讓她去翻出這幾天小少爺的衣物來。沒一會兒，丫鬟就翻出了好幾件男童小衣。
「仙姑，都在這裡了。」
長歌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衣物，仔細地翻了翻，眉頭一皺，問道，「前幾日小少爺從假山上摔下來，你們為了保他平安，是不是把他的衣物晾在了外面？想要去去晦氣。」
方夫人回道，「是的。這是泉蒼的舊俗。」
長歌又問，「那當時晾在院里的衣物都在這裡了嗎？」
「對。」
「可否清洗過？」
方夫人細細想了想，回道「沒有，我只是命人烘乾了事。」
長歌聽到這個回答，眉頭卻越皺越緊，原因是這些衣物上面她並沒有看見血印，按理說，她上次見到的衣物，被雨水沖刷了那麼些時日衣上的血印都沒褪掉，而方家的事情發生也就這兩日，衣物也沒仔細搓洗，不應該沒有啊！這是不是說明一開始衣上就是沒有的。那為什麼其他失蹤的人家小兒衣物上都有血印，就方家的沒有，而且失蹤的還是男童，難道這並不是同一妖怪所為？又或許方家是不同的？
長歌一籌莫展之際，看見正在一旁四處探看的靜虛子，不禁開口出聲問道「前輩，不知你可有什麼發現？」
靜虛子聽到長歌的問話，轉過頭來，輕佻一笑，隨意的說了一句，「現在沒有。」
然後話鋒一轉，「不過快有了。」
話落，屋子裡突然爆出青色的火焰，火焰附著在屋子裡的各個物件之上，卻不見物件有半分毀壞，燃燒的倒不像是這些木製的傢具，而像是其它什麼東西。
靜虛子喃喃道，「果然是青焰。」
長歌疑問，「青焰，有何緣由？」
靜虛子解釋道，「顯痕之火，青焰為鬼，赤焰為妖。鬼怪到了這裡，留下濁氣，點燃之後，即為青焰。我在來方家之前去失蹤的幾戶人家看過，顯痕的都是青焰。」
長歌恍然道，「怪不得我沒有察覺到半分妖氣，原來竟是鬼怪類。一開始我只想到人間的陰鬼羅剎大多有態無形，受限頗多，不成氣候，如此看來卻是我狹隘片面了。」
其實長歌這樣想也屬正常，鬼怪之類只有在鬼域才能隨心所欲，一到了人間就會被諸多壓制，力量削弱到最低，也就小打小鬧的程度，要不然纏著方管家的那隻陰羅小鬼也不會僅僅只是纏著他了，且長歌現在還沒有通神煉識，五感不通，辨不出鬼氣，妖氣也只辨一二，多數時候只有藉助相應的法器。
長歌又問，「那這又是什麼鬼怪呢？居然有這樣的本事。」
靜虛子神秘一笑，「等著看吧，還沒完呢。」
像是為了應和他說的話，那些青色的火焰漸漸匯聚，凝成一團，又慢慢的幻化成了一隻怪鳥的圖案。
「嗯？」長歌見到這怪鳥身形，覺得有些眼熟，卻也一時想不起來究竟是何方妖怪。
苦思之際，無意間瞥見一直站在一旁等候的方家主人方苔生面現青白之色，雙眼恐懼地睜大，看著那青焰結成的幻影。
倒不像是單純的見到妖物的驚懼，畢竟這只是一個虛影，而像是因為心虛所致，眼中含著並不隱晦的懊悔痛苦之意。
這是認識？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密辛？
「方家主可識得這妖物？」長歌故意問道。
方苔生極快地收斂了臉上的表情，答道「我只是一介商人，怎識得這樣的妖怪。」
對方苔生的辯駁，長歌挑挑眉，不置可否，轉頭看向靜虛子希望他解答這個疑問。
靜虛子也不負眾望的道出了這妖怪的來歷，「此為姑獲鳥，《玄中記》雲，姑獲鳥夜飛晝藏，蓋鬼神類。衣毛為飛鳥，脫毛為女人。一名天帝少女，一名夜行游女，一名鉤星，一名隱飛。鳥無子，喜取人子養之，以為子。今時小兒之衣不欲夜露者，為此物愛以血點其衣為志，即取小兒也。故世人名為鬼鳥。」
長歌道，「喜取人子？點血為志？那便是了，昔人言此鳥產婦所化，陰慝為鬼妖，純雌無雄，害人尤毒也。」
說完她又想試探一下方苔生，於是問道，「鬼鳥之禍起始於半年前，不知方家主可知曉半年前有何產婦橫死？」
聽聞此言，方苔生的臉色又細微的變了變，卻仍是咬牙道，「不知，半年前我還在外走商，不知道有何產婦橫死。」
見方苔生知曉內情卻閉口不說的姿態，長歌也不好逼迫，又看了看一旁的方夫人，倒是無一絲怪異神色，就是懨懨的樣子，沒什麼精氣神，一副病態，弱不勝衣，在這雨水都澆不熄熱氣的酷暑里，脖子上都還系著一條白色的薄紗。
長歌見事情還不明朗，便想先回客棧再做打算，於是告辭道，「既如此，現今也沒發現其他線索，那我就先告辭了，以後再登門拜訪。」
這時一旁的靜虛子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后說道，「唉，鬼鳥之禍我一人之力恐不從心，怕是需要個人從旁協助啊。」
一聽此言，靜立一旁的方苔生立馬上前說道，「仙姑，還請你就在方家暫時歇下吧，如此也好和仙長攜手互助啊。」
想了想，長歌覺得這方家還存有諸多疑點，住下來也許能解開種種謎團，遂也應了下來。
長歌在方家的住處離靜虛子不遠，是兩處相鄰的院子。一處種竹，一處栽梅，都是雅緻地方，長歌是栽梅的襲人苑，隔壁就是種竹的竹雨閣。
看著門上襲人苑這三個字，長歌內里納罕，這怎麼跟青樓楚館一個名字？想當初她八歲生辰之後，每年的生辰都是在外過的，去的地方也不少了，有次游到一繁華地界兒，其間最著名的就是襲人苑這別緻的煙柳之所。她還想去看看呢，就是沒機會罷了。
這難道是變相的得償所願了？
長歌內思涌動，面上不顯，抬腳走了進去。
地方是好地方，環境清幽，雖然如今也沒有梅花可賞，但幾株姿態各異的怪梅在雨霧之中「張牙舞爪」的卻也別有一番情態。但是不知是否是連綿的雨水的緣故，這裡總是給她一種陰涼之感，順脊梁骨爬上的涼意。
長歌皺皺眉，仰頭輕輕地嗅了嗅，除了整個泉蒼都有的過重的雨腥味，並沒有其它了。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