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幻境
「夫君，你看我這『蓮』字寫的好不好？」
「頗有風骨。」
「僅是頗有風骨嗎？」
「難道還有其它什麼？」
女子負氣嬌語，「好，沒什麼，你這天下第一的大俗物。」
見女子生氣，男子忙陪笑幾句，柔聲哄著，不一會兒就讓女子復又喜笑顏開。
長歌從敞開的窗戶往裡看，見到一男一女正站在書案旁，前者握著後者的手正在寫著什麼。
那男子就是方苔生，看起來剛及弱冠之齡，女子美貌絕色，與書房中掛著的畫像上的先夫人長得一般模樣，應就是秦念荷無疑了，旁邊還候著一聰慧伶俐八九歲的小丫鬟。
這時窗內的方苔生開口了，「弱柳，去讓人把東西搬進來吧。」
她是弱柳？
小丫鬟應是轉身出去了，女子疑問「是什麼稀罕物？神神秘秘的。」
「夫人等著就是了。」
待小弱柳回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家丁，一起抬了一個大缸進來，缸中栽種著出淤泥而不染的幾朵嬌蓮。
女子欣喜道，「蓮花？這才四月，哪裡來的蓮花？」
「為夫自有辦法。怎樣？我還是天下第一的大俗物嗎？」
「俗，還是俗，俗不可耐。」雖是這樣說，語氣中卻含著抑制不住的笑意。
「自是比不上夫人，能寫的出『何日藕，幾時蓮』這樣風骨佳成的好字。」
女子聽了樂的咯咯直笑，明顯是愉悅至極。
「誰在那裡？」
長歌本是站在窗下窺看，突然的一聲問話在身後響起，嚇了她一跳，還不及回頭，就被人伸手一拉，她趔趄了一下，轉過頭髮現拉她的是一十五六的少女，做丫鬟打扮，對方神色焦急，一邊拉扯她一邊說道，「扶風姐姐，你在這裡做什麼？我剛還以為是誰呢？快，我們快走，管事叫我們去前堂幫忙呢！」
「什麼？」
「扶風姐姐，你怕不是忘了？管事叫我們去前堂幫忙，今日家主與側夫人大婚，前面人手不夠，我們要去幫把手的。」
「哦，沒忘，沒忘，這就去吧。」長歌不動聲色地應道，轉頭再看，哪裡還有剛剛的小樓軒閣，明明就只有一口荒井，幾棵殘樹罷了。
她再看自己，發現她的身量縮小了，衣著也變成了跟旁邊那位少女一般的丫鬟打扮。
不用想，肯定連臉都變了。
長歌隨著那個少女一起去了前廳，從少女與其他人的交談中，長歌知道了那名少女的名字。
長歌一邊墊著腳掛紅綢，一邊對少女有意試探道，「水漣，這大婚的派頭還真是大呀，是正妻之禮吧。」
「那可不，畢竟是侍郎之女，徐家的嬌小姐，若不是徐小姐對家主情有獨鍾，我們一商賈之家也攀不上這門親事呢。」
徐小姐？現方夫人的閨名可不就是徐靜嫻。
水漣還是十五六的少女年紀，天性活潑多話，一說起這件事就倒豆子似的說不停。
「要我說，這徐小姐對家主也是用情至深，要不然也不會委屈自己做家主的側室，下嫁到方家。」
「據說徐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知書達禮，氣質出塵，求親的冰人都快踏破徐家的門檻了，這麼一隻金鳳凰，結果最後落在了方家，真是墳上冒青煙的好事情。」
對啊，金鳳凰，以後還是誕下龍子的金鳳凰。
這時出來了一位管事，水漣見此立馬禁聲，不敢多言，那位管事吩咐道，「扶風，水漣，老夫人讓去把夫人請出來，你們去走一趟，婚禮要開始了。」
長歌與水漣應是，一起去請方夫人。
在路上，水漣感嘆道，「唉，我還是覺得，夫人不該跟家主如此置氣，家主對夫人的真情可是人所共鑒，夫人總要通通事理吧。」
「可能夫人求得是一心人吧。」
「可家主的心確實在夫人那裡呀。」
「不一樣的……」
長歌說完不再搭話，二人來到方夫人的住處，推門進屋，隔著屏風，隱隱綽綽的可見一名女子臨鏡而坐。
「夫人，老夫人讓我們請你到前堂去。」
秦念荷不發一語，只是一針一針的接著綉手上的娟布，如今這圖案已看得出來是何物了，一枝並蒂蓮，花開並蒂，夫妻同心。
「夫人……」
「我知道了，我會去的。」
良辰吉時，才子佳人。燭影搖紅，賓客滿堂。
新人對拜，笑語喧嘩，這才是眾望所歸，天生一對。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
婚堂上全是紅綢，紅燭，紅影，紅的妖艷，紅的泣血。
然後血漸漸流干，最終沒了生息。
長歌的眼前似是蒙上了一層血霧，紅蒙蒙的，一次又一次閃過的畫面恍如走馬燈，燈影迷離，道盡痴纏。
「璇兒，璇兒。」
「夫人，璇兒已經死了！你放開她吧！」
「我不信，我不信，她今早上還好好的，軟軟地叫著我娘親，怎麼會死呢？我不信！」
「夫人，別執迷不悟了，靜嫻為了救璇兒，不顧九個月的身孕跳入湖中，現在她提早生產，我得去看著她。至於璇兒……是我們方家沒福氣，留不住她啊！」
……
「把羽衣還給我，放了我吧。」
「不，念荷，你怎麼捨得？」
「你又怎麼捨得？她才八歲！六年了，但凡你為了她詰問過你娘親半句，我也不至於對你如此的心灰意冷。」
「可……反正我不會給你的，你還懷有身孕，不要胡思亂想了。」
「你留不住我的。」
留不住，確實留不住。
長歌轉過屏風，看著躺在床上的女子，她的臉色蒼白如鬼，腹部鼓脹如球，源源不斷的鮮血正從她的下身湧出，及至彌留之際，她散發出了如嬌花開到荼靡時的極致美艷。
她雙眼無神的望著虛空，「璇兒……楚兒……」
開到荼靡花事了，曾經艷驚一時的嬌花花期已過，終也逃不掉零落成泥的命運。
這幻境到底該怎樣破解，長歌走上石子小路，竟是又換了一副場景。
剛剛她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到了這地方，四周的景色很陌生，不像是凡間之景。
仙氣縹緲，福雲籠罩，隱隱的還有天音傳來。
「這裡是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