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無奈
我來到安素姐姐房中,她的房門半掩著。
看來姐姐就在裡面,我輕輕推了推門,讓門的縫隙變大,夠我側身進去了,我就踮了踮腳尖悄悄進去。
姐姐身穿一條白色長裙,清雅素凈,頭上的髮髻也是最簡單的挽鬢髮式,配上一個素凈的銀色發簪,雖不是沉魚落雁之容,但清新脫俗的氣韻足以令人痴迷。她安靜地側卧在榻上,手托著腮看著窗外發獃。
我從姐姐的側面向她靠近,姐姐許是在想事竟沒有發現我,於是我更加小心地向她靠近,終於走到她的身後,用手捂住她的眼睛,變聲道:「猜猜我是誰?」姐姐平平一笑,說:「別鬧了。」
我只好放下手,撅了撅嘴巴,坐到姐姐身旁說:「真沒意思。」姐姐也起了身子,瞧了瞧我,說:「還是這麼小孩子氣!」
我看向姐姐,姐姐竟上下打量著我,但始終未說話。我心裡有些疑惑,摸了摸臉,問姐姐道:「我臉上是有什麼東西嗎?「姐姐端詳著我,笑嘆說:「沒有,很好,我是看你臉上的笑藏都藏不住,想必是有什麼好事吧?「我心裡甜滋滋的,但臉頰感覺像火燒一樣,躲開姐姐的眼神,羞澀地低下頭答道:「沒有。」
姐姐沒有說話,依舊帶著笑盯著我,我羞愧得要死,但又知道瞞不過姐姐,並且我也本無意瞞她,便說:「好啦好啦,就是燕王也來了。」姐姐笑了笑,表情十分鎮定,絲毫沒有吃驚,很明顯她已經知道了,是在故意打趣我。
說到燕王,我心頭一怔,竟忘了正事了,連忙說:「姐姐,明天就有元宵節燈會了,太子約了我、你和燕王一起去玩。」
姐姐聽后表情一怔,並未高興,苦笑了一下,拿起手邊的茶杯,抿了抿茶,就又將茶杯放回了桌子上,對我說:「我不喜歡熱鬧的,我就不去了,免得掃了你們的興。」
我看姐姐表情沉重,心想姐姐就是因為終日一個人呆在屋子裡,才會鬱鬱寡歡,若是能出去熱鬧熱鬧,說不定能抒發下心結。
於是,我壯了壯膽子,左右搖晃著她的手,撒著嬌說:「姐姐,你也知道不只是燕王去。」我表情掙扎地看向姐姐,姐姐也看向我,但面帶疑惑,我感覺姐姐似乎沒明白,又說:「還有太子呢,他可是得罪不起的主,我既要懂禮數還要讓他盡興,想想就頭疼,姐姐和我一起去吧!幫幫我好嗎?」
姐姐想了想,對我說:「妹妹可能忘了,姐姐還在服喪呢?」我一愣,腦子高速運轉起來,姨媽是去年的四月份逝去的,天啊,姐姐的守喪期還沒過呢!我真該死,怎麼連這個都忘記了,忙解釋道:「不好意思,姐姐,我不是有意的,我是想讓你跟我們玩,讓你也開心開心。」姐姐抓住我的手,搖了搖頭,平和地說:「我知道,我怎會不明白呢!我沒事的,你們去玩吧。」
場面十分尷尬,我只好說:「那我先走了。」姐姐向我點了點頭。
我正要走出門,姐姐叫住我說:「妙雲!」我看向姐姐,她欲言又止,但想了想還是說:「你永遠都會把我當做姐姐嗎?」我有些詫異,但還是點頭說:「當然,姐姐為什麼這麼問?」姐姐看著我,眼裡含著淚,帶有可憐又帶有憂傷地說:「沒事,我就是隨口一問。「
我想姐姐此時情緒不穩,才會問出這樣奇怪的話,便也沒多想,就離開了。
我走在回房的路上,心想,姐姐甚是可憐,姐姐一家在朝廷和元兵打仗逃亡時,被一元兵看上,要強搶過去,姨夫上前與元兵周旋,卻沒能抵過就被殺死,姨母為保姐姐,只好上前求元兵放過姐姐,姐姐這才得以逃生,姐姐本想找父王救助姨母,可後來多方打聽得知,姨母遭受了侮辱,不堪重負自殺了。姐姐整日以淚洗面,雖然我們都有開導她,但姐姐總覺得是自己害了父母親,說自己是個罪人。
此時我心裡煩悶,一方面,深感姐姐是個可憐人,再者自己竟然未考慮到姨母喪期,不知姐姐是否會多想。另一方面,如果姐姐能去燈會,兩男兩女在一起氣氛會好很多,可現在姐姐去不了了,難免有些尷尬。
正在憂愁時,我走到了自己的院門口,看到朱棣的隨從阿康站在門口,他看我回來后,上前迎來說:「妙雲小姐,我家王爺說,今晚他要和皇上和魏國公商討戰事,不能陪小姐逛燈會了,但一定會補給妙雲小姐一個更好的。」
我氣不打一出來,瞪著阿康說:「不用了。」推開門進去后,隨手甩了門,「當」一聲房門關住了。
進屋后,我在屋子裡來回走了幾圈,依舊不消氣,但又不知如何發泄,只好躺在床上,想要睡覺,可哪裡睡的著,來回翻了幾次身。實在憋悶得慌,我喊了出來:「煩死了,煩死了。」心想既然做不到,幹嘛要答應我,只好說道:「騙子!騙子!」我拿起手邊的枕頭扔到了地上。思慧聽到我的叫喊聲,跑了進來,直勾勾地盯著我,問我:「小姐,你這怎麼了?」
我沒說任何話,躺了下來,頭轉向床里側,留下了淚水,閉上了眼睛。一頓折騰后,我也有些累了,想休息了一會兒,也好讓自己平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我起身,對思慧說:「幫我梳妝打扮下吧,要喜慶些的。」
我心裡明白,太子是絕對不能得罪的。
思慧叫來婢女,開始給我選配衣服、化妝,我一直面無表情,任由他們給我裝扮。
思慧為我梳妝好后,將鏡子拿到我面前,微微一笑,帶有試探性地問我:「小姐,你看看可以嗎?」我看了看鏡中的自己,思慧給我梳妝的甚是動人,但我怎麼也笑不起來。
我心想,或許是最近事情太多,父王告知我現在朝廷和家中的危機狀況,我已深感憂慮,因此諸事我也開始順從,不再遵從本心,或許是心裡壓抑久了,一下子迸發出來了吧!
我看向思慧,帶有愧疚地對她說:「對不起,剛剛我不該亂髮脾氣。」思慧搖搖頭,面部已經不再那麼緊張,帶有笑容,說:「沒事。」停頓了一會兒,思慧又說:「我給小姐預備了銀耳羹。小姐要不要喝點?」我點了點頭頭。
我喝著銀耳湯,但並未感覺像往日那麼甜,喝完后,我漱了漱口,看向窗外,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對思慧說:「我們去請太子爺吧!」思慧「嗯」了一聲,拿起披風給我穿上。
我們走出房門時,竟發現太子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北平二月的天是極冷的,現在太陽又下山了,自然更冷些,我看見他的嘴唇已經發紫,面部有些慘白,但他依舊面帶微笑的看著我。
我急忙上前去,太子也上前迎我,我給太子請安道:「參見太子。」太子扶起我笑著說:「快快起來,不必多禮。」
我怒怒地盯著身旁的婢女說:「太子來了,怎麼也不知通傳!」婢女嚇得瑟瑟發抖,立馬跪下,正要說話,太子忙解釋道:「不怪她們,是我讓她們不要通傳的。」太子這樣說,我才不那麼緊張,轉頭看向婢女低聲說:「先下去吧。」
我想了想,很明顯太子在這裡等了許久,還不讓婢女通傳,他為什麼這麼做,我也沒誤了時間啊!正要問,但又止住,心想,還是不要問了,反正也不是我讓他在這裡等的,就是皇上怪罪也不應該怪罪到我的頭上。
太子看我若有所思,問道:「是有什麼事嗎?」我回過神來,說:「沒—沒—,我們去燈會吧。」太子一直面帶著笑容注視著我,聽我如此說,順著我的話說:「好,去看燈會。」